风从坡顶灌下来，吹得人后颈发凉。
我往前走了两步，脚底踩碎一块薄石。教主跟在后面，脚步比刚才稳了些，但呼吸还是重。他背着那妇人，肩头绷着劲，没吭声，也没问。
我伸手摸了摸背包侧袋——空的。
心里“咯噔”一下。
矿泉水瓶不见了。
我立刻停步，回头扫了一眼来路。山道弯折，碎石散落，十几步外，那个透明塑料瓶正卡在岩缝里，半斜着，瓶底还沾着点红粉，反着微光。
糟了。
我没动，也没喊。眼角余光往两侧山壁一扫——左边树丛有片叶子晃了晃。
他们没走远。
我压低声音：“别看那边。”
教主一怔，手本能摸向刀柄。
“现在动，他们会冲出来。”我说，“等我信号。”
他没松手，但没再抬头张望。
我盯着那瓶子，脑子转得飞快。刚才那一套“天机司”的人设刚立起来，要是让他们捡了瓶子发现是空的，回头一琢磨——原来那女人手里就一瓶水，装神弄鬼，全是话术，那我这牌就废了。
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把“真相”换掉。
我从包里抽出一页笔记本，撕成两半，顺手把剩下那点红粉倒进另一个空瓶，轻轻一晃，瓶壁泛出淡红色的光晕，像液体在呼吸。
然后我抬手，冲着山道中央那瓶子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
“住手！那是天机司封印的‘仙露玉液’！三滴活死人，半瓶逆天改命！你若碰它，雷劫立至！”
声音撞上岩壁，来回反弹。
树丛那边彻底静了。
我知道他们听见了。
我举起手里那瓶泛红光的，对着月光晃了晃：“此物有灵，只认有缘！外人触之，当场爆体！”
教主瞪大眼：“你……”
我冲他眨了下眼，压低嗓音：“待会我扔东西，你别愣着，跟我走。”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把手里那瓶“发光”的往远处石堆一甩！
“此物只赠有缘！抢到者，赐续命三日！”
瓶子砸在石头上，“哐当”一声，滚了两圈，停在三丈外的洼地里，红光幽幽。
树丛“哗啦”一声炸开。
疤脸带头冲了出来，另外四个也紧跟着，像饿狗见了肉，直扑那发光瓶。
我一把拽住教主胳膊：“走！”
两人贴着岩壁，猫着腰往右侧陡坡绕。脚底碎石打滑，我踩空一下，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但没停下。
身后传来吼声：
“假的！这瓶是空的！”
“那边那个！那边那个才是真的！”
我回头一瞥——疤脸已经折返，带着人往原瓶冲去。
教主咬牙：“他们要抢瓶子……那你刚才那个……”
“当然是假的。”我边走边说，“但对他们来说，哪个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觉得哪个能让他们活。”
他愣了半秒，忽然笑了下：“所以……你是在骗他们的脑子？”
“聪明。”我拍他肩，“黑客老祖宗说的——系统不一定要攻，改个配置文件就行。”
我们翻过一道矮岩，风更大了。远处山道上，五个人围着那个卡在缝里的瓶子，争得脸红脖子粗。
疤脸一把推开同伴：“我来！这是天机司的东西，得按规矩开！”
“什么规矩？磕开不就完了！”
“你懂个屁！刚才那女的说了，外人碰会爆体！得念咒！”
“谁会念？”
“我……我瞎念！”
我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掏出笔记本又撕一页，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仙露已收，凡人勿扰”八个字。
血字干得慢，我顺手抓把红粉抹上去，颜色立马变深，像烧红的烙铁印。
“你写什么？”教主问。
“给他们留个纪念。”我把纸往石壁一贴，红粉勾边，远看像道符，风一吹，哗哗响。
“这也能当符？”他不信。
“能。”我说，“只要他们信就行。”
我们继续往上爬。坡越来越陡，教主背着人，脚步开始发虚。我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没拒绝。
快到坡顶时，身后突然安静了。
我回头。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穿出云层，正好照在那瓶子上。
瓶身沾着红粉，湿气未散，竟真的泛出一圈暗红光晕，像脉搏一样跳了一下。
山贼们全愣住了。
疤脸“扑通”跪下，双手捧瓶，抖得像筛糠。
“真……真是仙露……”
其他人也跟着跪了，有个还想去抠石壁上那张“符纸”，被疤脸一巴掌拍开：“别动！那是天机司的敕令！”
我看着，差点笑出声。
这下好了，不是我在造神，是月光+红粉+菌丝反应+巧合，直接给他们演了场真人全息投影。
系统要是有眼，估计得给我颁个“年度最佳导演”奖。
果然，手机一震。
我掏出来，屏幕刚亮，弹窗就蹦出来了：
【功德+1，狗都不当了，你却当起了菩萨】
下面还闪了行小字：【检测到气运波动，目标心理锚点建立成功，黑化倾向抑制+3%】
我收起手机，没说话。
教主看着我：“你又笑了。”
“嗯。”我说，“因为有人开始信命了。”
“可你不怕他们以后发现是假的？”
“等他们发现，我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抬头看天，“而且——真相拆穿得越晚，代价越大。等他们为了一瓶水跪了、抢了、杀人了……那时候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敢承认。”
他盯着我，眼神有点发沉。
“那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我没答。
风从背后吹过来，把那张贴在石壁上的纸吹得直颤，红粉边角开始脱落，像血在渗。
我们翻过坡顶，眼前是一片缓坡，通向荒原。天边有星，没灯，没人，只有风在跑。
教主突然停下：“你还没说，功德簿是谁写的？”
我迈步往前走，头也没回。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