邠地秦兵军营内,炽热的阳光如同一条条火舌,透过营帐那细密的缝隙,艰难地挤了进来,洒下一道道金黄却又带着几分燥热的光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嬴回和矿长守山的身上。
营帐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嬴回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他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开口道:“矿长,多注意那个一号人奴。”
守山微微一愣,脸上瞬间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他欠了欠身,恭敬地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触怒了眼前这位将军。
嬴回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语气低沉而严肃地说:“他是大荔戎的第十二王子、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既不能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过得轻松。此人身份特殊,背后牵扯诸多势力,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恐生事端,但也绝不能让他在这过得舒坦,以免他暗中生事。”
守山连忙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顿悟的神情,他大声说道:“属下明白,属下定当严密监视,绝不让他有丝毫异动。”
烈日高悬,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地面上的热气透过单薄的鞋底直往上钻,让人感觉脚底都要被烧焦了。
子荔与其他奴隶们如同一群被命运驱赶的羔羊,站在空旷的场地中,他们二十人一列,站成了许多队列,这些队列就像是一条条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紧紧地束缚在一起。
这些奴隶们形态各异,有的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有的则低着头,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庞,让人看不清脸上那无尽的悲哀。
他们的来源复杂多样,有的是从其它部族方国掳掠来的,有的则是秦国内部各种原因而沦为奴隶的,他们在命运的捉弄下,不得不来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队列的四周,分布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卒,他们目光锐利,全神戒备,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奴隶们紧紧地包围在中间。那寒光闪闪的刀刃,就像是悬在奴隶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矿长守山是一个五大三粗、满身横肉的家伙,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那皮衣紧紧贴在他那强壮的身躯上,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走动而抖动着。
他像看牲口一样看着这些奴隶,在队列前走来走去,那贪婪的目光在每个奴隶身上扫过,心中暗暗掂量着这批货色的价值。
当他看到子荔结实的身材时,暗暗点了点头,随后他瞪着狼一样的眼睛,大声喊道:“你们这些奴隶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叫守山,就是守护大山的意思,是这里的头。不管你以前是公子王孙,还是平民百姓,既然到了这里,就都是我的奴隶,今后都得听我的。如果有谁胆敢违抗我的命令,那就只有一个字:死!如果有谁胆敢逃跑,好好看看那边的柱子,这就是他的下场。”
众人不约而同向那边望过去,只见侧面的柱子上,有三具钉着的尸体,由于时间太久,这些尸体都已变成干尸,那裸露的胸腔,肋骨炸起,仿佛是在诉说着生前的痛苦和挣扎;空洞的头颅,形成一具骷髅,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恐怖。微风吹过,那干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子荔站在队列中,心中五味杂陈,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王子,一下沦为阶下囚,变成了连自己所不齿的奴隶。尤其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暗地底,他即将成为一个黑矿奴,人生的落差,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法忍受的。
他微微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炽热的太阳,眼中满是迷茫和无奈。
谁知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子荔沉浸在自己的不幸感慨中时,矿长突然点名道:“一号,五号,出列。”子荔正自诧异。
矿长守山不耐烦地说道:“听不明白吗?说的就是你,出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
子荔无奈只得与另外一个奴隶走出队列。
守山双手叉腰,飞扬跋扈地说:“这里有一块煮熟的彘肉,你们两个采用摔跤的方法进行搏斗,谁赢了归谁,其他奴隶今天没有晚餐。”
说着,他将那块彘肉狠狠扔在地上,那彘肉砸在地上,溅起一些尘土,仿佛是对他们尊严的一种践踏。
子荔看了看那块彘肉,有一斤多重,在这饥饿笼罩的世界里,这一斤多重的彘肉显得格外珍贵。
一个人作为晚餐勉强还能凑合过去,但若吃饱想都别想,他于是说道:“彘肉我可以不要,我选择弃权。”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倔强,他不愿意为了这一块彘肉,去伤害一个同样身处困境的人。
守山一听,顿时怒目圆睁,怒吼道:“大胆,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不管你要不要彘肉,我说的话就是命令,就是规矩,不容更改,除非你活腻了。你给我好好记住,在这里我就是天,谁敢违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在咆哮,那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怒吼飞溅出来,仿佛要将子荔淹没。
子荔向四周看了一下,只见这些奴隶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都骨瘦如柴,眼神中透露出饥饿和疲惫,他们那瘦弱的身躯在烈日下显得摇摇欲坠,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他又打量了一下对手,发现对面站着一个体型与自己差不多的青年,年龄比自己稍大一些,显得更成熟一些,但从他的目光中难掩对这块彘肉的渴望。
子荔经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小小年纪就对世界对人生有了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理解和感悟,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人性是多么的自私和贪婪。
他从不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和心理,但在那一刻,善良这个词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当你连生命都没有了,你的善良能换来别人的怜悯吗?能换来别人的尊重吗?因此生存权才是最大的善良,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那一块自己以前看也不愿多看一眼的彘肉,如今却成为你死我活抗争的筹码,得之则能活下去,失之则可能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子荔本不屑与其对阵的,一来大家都没有晚饭,说明大家还没到饿死的地步;二来这是矿长有意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如果自己不奋力一搏,今后在黑暗的地底,在奴隶中间就不好混。
主意一定,子荔便坦坦荡荡地走上前去,与那个年轻人互相拉开了架势,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决绝。
那年轻人也不甘示弱,他紧紧地盯着子荔,双手握拳,身体微微下蹲,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