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监牢的甬道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时间不大,十几只老鼠悄悄抬着一个背囊而来。
朱能和赵武虽然感到好奇,但也不多问,马上打开牢门,十几只老鼠嘿呦嘿呦将背囊抬到小小跟前。
它们将东西一放,跟前只留下两只老鼠,其余的哧溜一下不见了踪影。
小小弯腰将背囊拿起,检查了一下鹰笛、洞箫和箭囊、快驽都在,还有一把长剑,突然发现不见了翻天镜,于是对领头的一只老鼠吱吱几声,随后两只老鼠倏的消失不见。
***
铁布族宫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鎏金梁柱上投下斑驳的暗影,任丙斜倚在锦缎堆叠的床榻上,一只手揽着美兰的腰肢,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转着一面古镜,镜面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却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是一块死气沉沉的青铜。
任丙满脸戾气,猛地将手中的镜子掷向床榻边缘。
“这破东西!”
镜子“咚”一声砸在软垫上,却又像是故意捉弄他一般,反弹回他手边。
美兰原本正慵懒地半卧在床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颤,但很快又恢复漫不经心的姿态。
她半撑起身子,寝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肩膀。
她目光冷冷地落在任丙脸上,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小小那个贱骨头,到现在还是不肯开口?”
任丙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咬牙切齿地说道:“打了不知多少次,昏死过去又泼醒,骨头都快敲碎了,可他就是不松口!”
美兰轻抿嘴唇,眼珠一转,劝道:“听说这宝镜的秘密最早不是烧当羌酋长格尔可的吗?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任丙长叹一声,脸上满是遗憾和懊恼:“可惜这厮在攻打雍城时战死,临死前将宝镜交给小小了,这小子跟那匹飞马一个样,他是一个字不说,那匹飞马只认他和子荔两个,没办法驯服,你说这小子对它施了什么魔法?”
美兰慢悠悠地拢了拢散乱的长发,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我也说不上,不过说到底,这一切还是怪你自己。”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任丙瞪大了眼睛。
“子荔当初让你去河西之地,你偏要守在铁布,现在倒好,你寸功未立,连个奴才都驯不服,底下人怎么看你?”美兰毫不留情地数落着他。
“我能有什么办法?每次作战子荔都不派我去,只让我死守盘龙山,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任丙猛地捶了下床榻,震得床头的烛火剧烈摇晃,然后恶狠狠地说:“如果三天后他还是不归顺,再不说出宝镜的秘密,我就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美兰嗤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任丙紧绷的手臂,调侃道:“你舍得?他可是能骑飞马、使魔镜、通兽语的人,杀了他你上哪儿再找一个这种样样精通、七窍莲花心的奴才?”
任丙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咬牙切齿地说:“你懂什么?他骨头越硬,越留不得!”说着,他站起身,赤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来回踱步,“那匹该死的飞马也是,接连摔死了三个侍卫,却连碰都不让别人碰一下,如果不是看它还有些用处,我早就把它杀了吃马肉。”
美兰冷笑一声,翻身背对着他躺下,锦被下的手指却悄悄攥紧。
任丙重新躺回床上,瞪着一双牛眼,望着黑黝黝的屋顶,眼神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深人静,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无尽的黑暗。
宫殿内只剩下几盏油灯苟延残喘地燃烧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突然,门缝下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接着两只灰褐色的老鼠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它们黑豆般的小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
这时鼠大竖起耳朵,胡须轻颤,小心翼翼地确认床榻上的两人呼吸平稳后,朝鼠二打了个手势。
鼠二如同一个灵活的刺客,灵巧地蹿上雕花床柱,尾巴一卷,勾住了垂落的床幔。
鼠大则悄无声息地爬上床头,小爪子轻轻拨开那面被遗弃的铜镜,就在它咬住镜缘的瞬间——
“嗯……”任丙在梦中翻了个身,手臂重重搭在美兰身上,两只老鼠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鼠大的心脏狂跳,它死死盯着任丙的脸,过了许久,直到任丙的鼾声再次响起,它才缓缓松开紧绷的肌肉。
鼠二立刻用牙齿咬住床单一角,缓缓下拉,鼠大趁机拖着镜子,顺着床单滑下,就像冲浪一样。
就在镜子即将落地的刹那,鼠二迅速将镜子的另一边抬起,不让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两只老鼠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抬着镜子,悄悄消失在黑暗中。
一炷香后,翻天镜安全抵达地牢,鼠大的右爪被镜缘割伤,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它只是舔了舔伤口,骄傲地挺起胸膛。
地牢深处,小小背靠石壁,手指轻抚着刚刚到手的宝镜,镜面映照出伤痕累累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将镜子塞入背囊,握紧手中的长剑,瞬间感到有一股灼热的战意在血管里奔涌。
“走。”他低声命令道。
两名狱卒跟在他身后,胖子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瘦子的手则一直按在刀柄上。
刚转过一个拐角,昏黄的油灯下,两名狱卒正歪着头打盹,嘴角还挂着涎水。
小小朝身后比了个手势,然后突然暴起,如猎豹般冲向一名狱卒,他的剑柄重重砸在一人后颈,那人无声无息地萎倒过去。
另一人刚睁开眼,就被胖子和瘦子扑倒在地,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牢门被轻轻打开,露出里面一个蜷缩的身影,姬过遍体鳞伤,血迹干涸在破烂的衣衫上。
“大军师!”小小单膝跪地,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姬过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目光涣散:“谁……”
“是我,小小。”他声音发紧,充满焦急和担忧,“大统领在哪里?”
姬过微弱地摇头,就在这时,“吱!”鼠二突然窜上小小的肩膀,爪子指向走廊深处。
小小立刻会意:“背他走!”
胖子咬牙蹲下,将姬过驮在背上,一行人如同幽灵般穿过迷宫般的甬道。
转过拐角,又有两名熟睡的守卫,这次小小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剑光一闪,两人已无声倒地,鲜血溅在墙壁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冲出地牢的瞬间,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闻过这香甜的空气了,小小贪婪地深吸一口,仿佛要把肺里淤积的霉味全部置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