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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一旦做出,家里便迅速进入了一种既忙碌又带着淡淡离愁的状态。
何樱嘴上不再反对,但行动上,却把担忧和心疼化作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翻箱倒柜,找出压箱底的新棉花,说要给林心萍做一身更厚实暖和的棉衣内胆,去最冷的地方穿。
戚东平则默默地去买了些质量更好的笔记本,钢笔和防水油布,细细地包好。
戚何变得更忙了。
他不仅要处理部队的工作,还要开始为林心萍的远行做准备。
他利用自己的关系和经验,弄来了一份更详细的,包含各地气候特点,注意事项甚至简单生存技巧的手册,工工整整地抄录在一个硬皮本上。
每天晚上,等孩子们睡了,他就和林心萍一起,对照着那份草案和手册,一点一点地规划、讨论。
“西沙湿热,蚊虫多,这种防蚊药膏效果最好,记得多带。淡水金贵,上岛后节约用水是第一要务。”
“阿里高原反应是关键,红景天要提前半个月开始喝。到了那儿行动一定要慢,感觉不对立刻吸氧,别硬撑。”
“漠河冬天,普通棉鞋不够,得弄双毡靴。脸上要抹防冻膏,不然冷风一吹就裂口子。”
“沙漠里风沙大,防风镜和面罩必不可少。水壶要最大的,每天定时定量饮水,再渴也不能猛灌。”
他一条条叮嘱,事无巨细。
有时候说着说着,会突然停下来,望着某处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硬皮本的边缘。
林心萍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他曾去过,或战友去过的地方,想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
每当这时,她就轻轻握住他的手,什么也不说。
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能抚平那深藏的记忆皱褶。
安儿和宁儿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什么。
安儿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回家就缠着妈妈疯玩,有时会静静地趴在桌边,看爸爸妈妈一起埋头写写画画,小脸上带着懵懂的认真。
宁儿则变得更黏人,睡觉时一定要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小脑袋埋在妈妈颈窝里,呼吸温热。
离出发还有十天,林心萍开始整理行装。
那个厚重的背包再次被清空,又一点点填满。
除了必需的衣物、药品、文具,她特意带上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文鑫给的用红绳穿好的玉平安扣,她贴身戴着。
马媛媛托人捎来的她老家特产的一小包酸梅干,路上也能提神。
母亲苏琴从老家寄来的一双纳得密密实实的千层底布鞋,信里说“走远路,布鞋养脚”。
还有最重要的,戚何给她的那个硬皮本,扉页上是他新写的一行字,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但求平安传尺素,一封家书抵万金。——与爱妻共勉”。
里面不仅抄录了注意事项,后半本还是空白的,戚何说,
“留着,记你一路的见闻,等你回来。”
出发前三天,文鑫来了。
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沉静了些,眼角眉梢却浸润着一种安稳的幸福。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塞给林心萍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副她亲手织的,带手指头的毛线手套,厚实柔软。
“一副你戴,一副……要是路上遇到特别冷的哨所,送给那些战士,他们站岗手冷。”
林心萍接过,心里暖烘烘的。
文鑫的爱情让她放下了心结,也学会了将温暖传递出去。
……
出发的日子,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
天还没大亮,小^_^院里的灯就都亮了。
何樱早早起来,煮了滚烫的饺子,说“出发饺子落脚面”,图个吉利平安。
一家人围坐桌边,这顿早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盘的轻响。
安儿似乎终于明白妈妈这次“出差”不一样,憋着嘴,眼圈红红的,但没哭,只是紧紧攥着林心萍的衣角。
宁儿还不大懂,被奶奶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戚何穿上了笔挺的军装。
他默默检查了一遍林心萍的行李,把背带调整到最合适的长度,又把那个装满食物和药品的旅行袋拎在手里。
“走吧,车该来了。”
他的声音很稳。
一家人送到院门口。
何樱终于忍不住,抱住儿媳,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一定注意安全,一定好好的……”
戚东平背过身去,用力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