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薄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赣南的层峦叠嶂,给苍莽的山林披上了一层素缟。老鸦洞内,气氛却与洞外的静谧寒冷截然相反,一种引而不发的锐利气息在弥漫。
经过赵永贵和政治骨干的严格筛选,一支由二十五人组成的精锐突击分队已经集结完毕。成员清一色是经历过血战、信念坚定、军事技能过硬的老兵和骨干,包括突击班的全部成员、数名最优秀的狙击手和侦察兵,以及两名负责电台通讯和简易医疗的技术兵。陈石头站在队列前,如同即将扑食的头狼,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而熟悉的面孔。
“同志们!”陈石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这次出去,不是游山玩水,是到敌人的心窝子里去掏家伙!可能会死,会受伤,会陷入重围!怕不怕?”
“不怕!”低沉而整齐的回应在洞内回荡,带着决绝。
“好!”陈石头点头,“记住我们的任务:找到那个狗屁‘钦差’,摸清他的底细,有机会就给他来个狠的!找不到,就搅他个天翻地覆,让那些想抱北边大腿的土鳖们睡不着觉!一切行动听指挥,胆敢临阵退缩、违抗军令者——杀!”最后一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气。
林峰和赵永贵走上前。林峰将一份精心整理的情报摘要和预设的几个联络点、备用汇合点交给陈石头,又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石头,保重。事不可为,立刻撤回,你们比任何一次缴获都重要。”
赵永贵则挨个检查队员们的行装,帮他们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同志们,你们是‘林字营’最锋利的刀尖!党和人民(他已经开始使用这些词汇)看着你们!胜利属于勇敢和智慧的人!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凯旋!”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深夜,突击分队如同融入雪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鸦洞,沿着预设的隐秘路线,向山外敌人控制区的腹地插去。
送走突击分队,老鸦洞的重心立刻转向内部巩固和应对可能的报复。林峰判断,无论陈石头那边成果如何,敌人一旦察觉“林字营”有能力进行外线作战,必然会对老鸦洞根据地施加更大的压力。
他下令:
1. 全面戒备,梯次防御: 所有外围警戒哨前移,增加暗哨密度。主力部队进入一级战备,轮流休息,确保随时能投入战斗。防御体系进一步细化,明确了各道防线的坚守职责和撤退时机,避免再次出现野狼峪那样逐次消耗的被动局面。
2. 物资转移,分散储备: 将一部分重要的粮食、药品和弹药,秘密转移至新控制的几个村庄和预先勘测好的、更隐蔽的备用山洞,实行“狡兔三窟”策略,降低被敌人一锅端的风险。
3. 民兵动员,全民皆兵: 赵永贵亲自负责,加快对已控制村庄民兵的训练和武装(主要配发梭镖、大刀和少量老式火铳),建立简易的烽火台或消息树报警系统。同时,派出手腕灵活的工作队员,深入到更边缘的、尚在摇摆的村落进行宣传,描绘“林字营”保护下的安定生活与北边军阀统治的残酷,争取民心,扩大缓冲区和情报网。
4. 技术保障,通讯畅通: 小豆子小组确保电台24小时有人值守,不仅监听外部信号,也要保持与陈石头分队的定期联络(约定在特定时间、使用特定频率和密码进行短暂通话),随时掌握分队动向。
日子在紧张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雪时下时停,山区一片银装素裹。老鸦洞的战士们顶着严寒,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巡逻、警戒和训练任务。赵永贵的工作更加繁重,他不仅要稳定主力部队的军心,还要频繁穿梭于各个村庄,指导民兵工作,处理与村民的关系,化解因驻军和征粮可能引发的微小矛盾,将根据地的根基扎得更牢。
十天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老鸦洞的电台终于收到了陈石头分队发回的第一次加密电文。小豆子迅速破译,内容简短却令人振奋:
“已抵目标区域。‘钦差’确已抵达,驻瑞金县城,随行护卫约一连,装备精良。王连长等地方头目频繁出入其行辕。另发现敌新建物资中转站位于黑木崖,守军约一排,囤积大量军火粮秣。我部拟于明晚对其进行破袭。一切顺利。石。”
消息传来,林峰和指挥核心成员都松了口气,至少分队安全抵达并摸清了重要情况。
“黑木崖……”林峰在地图上找到这个位置,位于瑞金县城西北约三十里,是一处险要山口,确实适合作为前进基地。“告诉石头,同意其行动计划,但务必谨慎,一击即走,不可恋战。完成后,按计划向二号备用点转移,等待下一步指示。”
第二天,整个老鸦洞都在焦急地等待黑木崖的消息。直到次日凌晨,电台再次响起,这次的信号似乎带着一丝急促:
“任务完成。焚毁敌粮秣若干,引爆弹药库一座,歼敌十余。撤退时遭遇敌巡逻队,发生交火,我部轻伤两人,已安全脱离。然敌军反应迅速,大规模搜山已经开始,疑有专业追踪人员。我部将按计划向二号点转移,但可能需要延长在外时间。石。”
成功了!但也暴露了!林峰的心提了起来。敌人果然非同以往,反应速度和追踪能力都说明了这次面对的对手更加专业。
“回电:同意延长,务必隐蔽行踪,保存实力。可酌情放弃原定二号点,向三号、四号点机动。根据地一切安好,勿念。”
林峰知道,陈石头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将异常艰难,需要在敌人的大规模搜捕中周旋求生。而老鸦洞这边,也必须做好敌人因黑木崖被袭而进行报复性进攻的准备。
他立刻下令,根据地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所有民兵动员起来,配合主力部队防守。同时,他让赵永贵加大宣传力度,将“林字营”成功袭击敌军重要补给点的消息,通过秘密渠道扩散出去,进一步打击敌人的士气,鼓舞控制区民众的信心。
利刃已然出鞘,见血封喉。但随之而来的反噬,也必将更加猛烈。林峰站在洞口,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与那个素未谋面的“北边钦差”之间的隔空较量,已经进入了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