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驱散了北境清晨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军营上空的肃杀与紧迫。天刚蒙蒙亮,北境大营便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了高速的运转。
帅帐之内,萧瑟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轻甲,目光锐利如鹰。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达了最高指令:
“传令!命粮草督运官,持我令牌,率精锐骑兵一队,即刻出发,接应朝廷第一批赈灾粮草!沿途所有关隘、州县,见令如见本世子,必须无条件放行并提供一切便利!务必以最快速度,将粮草安全护送至三城!延误者,军法从事!”
“得令!”一名亲卫接过令牌,快步冲出帅帐,马蹄声随即如疾风骤雨般远去。粮食,是稳定三局的命脉,一刻也耽误不得。
指令传出,萧瑟目光转向帐内肃立的诸将,声音沉凝:“大军,按昨夜部署,即刻开拔,分赴陈州、凉州、滨州!”
“谨遵世子令!”
低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如同巨兽的咆哮。营门大开,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天武精锐,如同黑色的洪流,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井然有序地开出大营,向着各自的目标城池滚滚而去。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冲霄而起。
沐剑屏一身银甲,英姿飒爽,她已迅速安排好了凉州、滨州两城的防务与接收事宜,委派了得力干将前往。而她本人,则率领最精锐的中军以及自己的亲卫营,紧随萧瑟左右。陈州城位置最前沿,直面赵国兵锋,她必须亲自守护在萧瑟身边,以防备赵国可能狗急跳墙,发动任何形式的突袭或暗杀。
大军行进速度极快,晌午时分,萧瑟与沐剑屏所率的中军,已然抵达了此行的第一站,也是最为关键的——陈州城。
陈州城,这座北境曾经还算繁华的边城,如今却显得破败而了无生气。高大的城墙之上,赵国旗帜已被撤下,却还未及换上崭新的天武战旗,显得有些空落。城墙上可见明显的战火痕迹,一些地段甚至出现了坍塌,尚未修缮。
城门洞开,但进出之人寥寥无几,且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惶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饥饿与衰败的气息。
萧瑟骑在神骏的战马上,目光扫过这座饱经摧残的城池,眼神冷冽。他看到随军的粮草车队,在沐剑屏事先安排好的、经验老到的军官指挥下,迅速而谨慎地驶入城中,被安置在几处早已选定、地势较高、易于防守且做了防水处理的坚固库房之中,并由重兵层层把守。粮食的安全,是眼下第一要务,不容有失。
随着大军入城,原本死寂的街道上,开始出现一些骚动。一些胆大的百姓从破败的屋舍中探出头来,看到那飘扬的“天武”和“沐”字大旗,以及军容严整、与往日赵国军队截然不同的天武将士,麻木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然而,更多的则是慌乱。长时间的饥饿与物资匮乏,早已让民心如同绷紧的弦。大军的到来,在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带来了不确定性,生怕这些军人会如同赵军一般,进行新一轮的搜刮。
沐剑屏对副将使了个眼色。那副将会意,立刻带领一队嗓门洪亮的士兵,沿着主要街道策马奔驰,同时高声呼喊:
“天武的父老乡亲们!镇北王世子殿下亲临!朝廷赈灾粮草已到!大家不要慌!世子殿下仁德,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位天武子民!”
“世子殿下有令!所有缺粮之家,可先行前往城西校场,每户凭户籍,可借取十斤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呼喊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越来越多的人从家中走出,汇聚到街道两旁,目光复杂地看着这支威严的军队,以及被重重保护在中央的那位年轻而俊朗的玄衣世子。
萧瑟没有进入城主府,而是直接来到了城西那片相对开阔的校场。这里,已被临时搭建起数个帐篷,作为办事之所。
在校场中央临时垒起的高台上,萧瑟迎风而立,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没有动用内力,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饥肠辘辘的百姓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陈州的百姓们!”萧瑟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菜色、期盼而又带着疑虑的脸庞,“赵国无道,掠你粮草,毁你家园,致使尔等陷于水火!然,天武未曾忘记你们,陛下未曾忘记你们!今日,我萧瑟,奉旨前来,便是要告诉大家,朝廷,绝不会放弃北境三城的任何一位子民!”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掷地有声地宣布了核心政策:“为解大家燃眉之急,每户可凭有效户籍,在此处登记,先行借取十斤粮食,度过眼前难关!”
此言一出,下方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激动呜咽和议论声。十斤粮食,对于断粮多日的家庭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
但萧瑟的话还未说完:“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朝廷运粮不易,北境重建,更需我等自力更生!故,本世子决定,自即日起,在陈州城,施行‘以工代赈’之策!”
“凡年满十六周岁,身体健康者,无论男女,皆可报名参与朝廷组织的各项工事建设!例如,修缮城墙、疏通河道、开辟道路、建造屋舍!凡参与者,按日计酬,每日,三个铜钱!”
三个铜钱!这个数字让下方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在平日,这三个铜钱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如今物资奇缺、钱粮等同的情况下,这三个铜钱,便意味着可以换取更多的粮食,让家人活下去,甚至能略有结余!
“所得工钱,可直接在官设粮店,按市价兑换粮食或其他生活必需品!”萧瑟最后强调,“所有意愿参与者,可至旁边临时工事帐篷登记!我萧瑟在此立誓,绝不让任何一位为我天武流汗出力者,再受饥馑之苦!”
清晰的政策,明确的报酬,以及世子殿下亲口的承诺,如同道道阳光,穿透了笼罩在陈州城上空许久的阴霾。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
随即,不知是谁先带的头,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跪伏下去,哽咽声、叩谢声汇聚成一片:
“世子殿下仁德!” “谢谢世子殿下!” “殿下万岁!” “我们有力气!我们愿意干活!”
声浪如潮,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与对萧瑟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更看到了重建家园的可能!
萧瑟看着下方跪倒的百姓,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他转身,与身旁的沐剑屏并肩而行,一边巡视着校场上开始有序排队登记的人群,一边低声商议着后续事宜。
“沐将军,陈州城防破损严重,尤其是东面城墙,需立即招募工匠与民夫,优先修复。落鹰涧的哨卡,也必须尽快建立起来。”萧瑟指着远处残破的城墙说道。
沐剑屏点头,补充道:“城内水井也需派人清查疏通,确保饮水安全。另外,还需设立临时医棚,灾后易发疫情,不可不防。”
“嗯,这些你即刻安排下去。”萧瑟赞同,随即目光投向更远处,仿佛看到了三城之间的广袤地域,“还有一事,关乎长远。陈州、凉州、滨州,三城互为犄角,然道路不畅,联络支援不便。我意,在稳定三城之后,当立即着手,规划并开拓一条连接三城的、宽阔平坦的官道!此道一成,无论兵马调动、物资运输,还是商贸往来,都将大大提速,三城才能真正连成一体,固若金汤!”
沐剑屏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这确实是一招妙棋,能极大提升北境的整体防御与活力:“世子高见!剑屏记下了,待三城初步稳定,便着手勘测规划!”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商讨,从城墙的高度、护城河的深度,到哨卡的位置、军营的选址,再到未来官道的具体走向,事无巨细,皆在考量之中。
陈州城,这座饱受创伤的边城,在萧瑟抵达的第一天,便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开始从绝望的死寂中苏醒过来。以工代赈的政令,如同春风,吹散了笼罩在百姓心头的阴云,也点燃了重建家园的火种。而萧瑟与沐剑屏的身影,则成为了这座城池新生与希望的象征。城头之上,一面崭新的“天武”战旗,终于缓缓升起,在北境的寒风中,猎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