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海风穿过半开的轩窗,带来咸湿的气息,却也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与紧迫。
萧瑟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他左侧是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李猛,右侧则是一身劲装、眉宇间却难掩一丝特殊柔和的沐剑屏。桌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海图,其中一处被朱笔醒目地圈了出来——正是那座远方海域中,如同毒刺般存在的无名小岛。
“形势已经很明朗了。”萧瑟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座岛,不能再留。倭寇以此为巢穴,进可骚扰我沿海,退可藏匿于茫茫大海。那些神出鬼没的忍者,这次能刺杀剑屏,下次就能刺杀任何一位将领,甚至潜入内陆制造混乱。我们被动防御,只会被他们一点点放血,最终心力交瘁,防不胜防。”
李猛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当作响,他虎目圆睁,怒声道:“世子说得对!这帮倭寇,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专干些偷袭暗算的勾当!不把他们连根拔起,沿海永无宁日!必须打,而且要狠狠地打,打到他娘都不认识!”
萧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沐剑屏,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同于以往的柔和与关切:“剑屏,你的看法呢?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如今有孕在身,虽才一两个月,但最是需要静养,不宜过度操劳。这次跨海作战,指挥之责,就交由我来吧。”
沐剑屏闻言,英气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如同雪地上骤然绽放的红梅。她有些窘迫地微微低头,手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嗔与倔强:“才……才一两个月,我哪有那么脆弱?断魂谷那般恶战我都挺过来了,如今只是坐镇指挥……”
萧瑟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儿情态,心中微软,但态度却异常坚定。他伸手,轻轻覆在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感受到她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我知道你之能,千军万马亦能挥斥方遒。但此一时彼一时。论及大型战役的宏观布局,我或许不如你经验老辣,但这等跨海突袭、定点清除的小型战斗,正是我所擅长。更何况……”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并非你脆弱,是我脆弱,行吗?我无法承受你和孩子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险,哪怕是精神上的过度损耗也不行。此战,你必须听我的,在后方安稳坐镇,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他这话说得近乎无赖,却又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关切与责任。沐剑屏抬眸,对上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那里面的坚持与担忧清晰可见。她心头一热,那点小小的不甘与逞强,终究在他这番“是我脆弱”的霸道言辞下冰消瓦解。她轻轻吸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好,我听你的。但你……务必小心。”
萧瑟见她应允,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恢复严肃,对李猛道:“李将军,立刻点齐兵马,做好出征准备。北风烈兄弟将是此战主力,他们的加入,能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结束战斗!”
“末将领命!”李猛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
* * *
半个时辰后,萧瑟携青莲、红莲、沐剑屏以及李猛,一行人策马来到城外北风烈的临时大营。
营寨扎得极有章法,暗合五行八卦,哨塔林立,巡逻队交错而行,戒备森严,一股肃杀凛冽之气扑面而来。远远看到萧瑟等人的身影,营门处的哨兵立刻发出了信号。
当萧瑟他们抵达营门时,眼前的一幕让沐剑屏心中微震。
只见以林婉儿、长空、无恨等人为首,身后是密密麻麻、排列得如同刀切斧凿般整齐的三千北风烈兄弟!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劲装,外罩简易皮甲,虽服饰不算华丽,但每一个人都站得如同标枪般挺直,眼神锐利,气息沉稳。在队伍的最后方,是三百名负责辎重运输、工程辅助以及火头军的辅助人员,他们同样挺起了腰板,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肃穆。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缓缓勒马停下的萧瑟身上。那目光中,没有畏惧,没有疏离,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敬与绝对的服从。仿佛萧瑟的一句夸奖,对他们而言便是无上的荣耀。
李猛上前一步,运气开声,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校场:“北风烈成员列队完毕!请世子殿下检阅!”
萧瑟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饱经风霜却写满坚毅的面孔。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人马,他心中不由涌起万千感慨。犹记得当初,在京城他还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北风烈时,只剩下以萧七为首的三十六名残兵,人人带伤,眼神却依旧不屈,只是随着大哥萧天旭被赵国用计陷害后,北风烈就此没落,而如今在他的带领下,短短数月,北风烈已发展到如此规模,成为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而且,萧七还带着一部分精锐留守京城北风烈大营,护卫着诸葛问天,成为了他在京城的定海神针。
这其中的艰辛与付出,唯有亲身经历者方能体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猛地抬起了右手,握成拳头,置于胸前,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源自北境风雪、烙印在每个北风烈成员灵魂深处的呼号:
“血未冷!”
“——!!!”
几乎是同一瞬间,三千多名北风烈兄弟,连同身后的辅助人员,仿佛被同一根弦拨动,发出了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咆哮:
“北风烈不灭!!!”
声浪滚滚,如同惊雷炸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连空气中的尘埃似乎都被这磅礴的气势驱散。这声音里蕴含的意志、力量与忠诚,凝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站在萧瑟身后的沐剑屏,彻底被震撼了。她统兵多年,见过无数精锐之师,但从未有一支军队,能给她如此强烈的感觉。人数明明不算最多,但他们所爆发出的那种气势,那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悍勇,竟真的营造出了千军万马般的磅礴气象!她看着萧瑟挺拔的背影,心中明了,这支军队的灵魂,早已与眼前这个年轻的世子融为一体。
萧瑟放下手臂,校场上再次恢复寂静,但那股炽热的气氛却并未消散。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兄弟们!安逸了没多久,刀,又该见血了!”
“东瀛倭寇,狼子野心,屡犯我天武海疆!他们藏身海外孤岛,如同毒蛇,不时窜出,咬我一口!探子回报,他们不仅在我天武附近海域鬼鬼祟祟,行踪诡秘,更可恨的是,竟敢屠戮我手无寸铁的沿海渔村,犯下累累血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面对这等欺软怕硬、凶残成性的畜生,兄弟们,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
更加狂暴、更加整齐的怒吼再次爆发!三千多人的杀气凝聚在一起,仿佛化作一柄无形的巨剑,直指苍穹,欲要斩碎一切敌人!每一个北风烈成员的眼中,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渴望战斗,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死难的同胞,来扞卫脚下的土地!
萧瑟满意地看着这群热血沸腾的汉子,点了点头:“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犯我天武者,虽远必诛!”
他顿了顿,开始下达具体指令:“李猛!”
“末将在!”
“即刻起,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检修战船,配发武器弹药,后勤保障务必到位!所有队长及副队长,立刻前往中军议事厅,商讨作战细节!”
“得令!”
“长空!无恨!”萧瑟的目光转向那对气质独特的兄弟。
“属下在!”长空与无恨踏步而出,躬身应道。
“着你二人,另行组建一支特殊队伍。长空任队长,无恨任副队长。此队,暂定为‘斥候队’,但我要的,不是普通的哨探!”萧瑟目光锐利,“我要的,是能潜入深海、攀上悬崖、在敌后如入无人之境的眼睛和匕首!是所有北风烈兄弟中,最具潜伏、侦查、刺杀潜力的佼佼者!你们可以自行选拔,也可以从军中旧部里,推荐信得过的、有这方面天赋的兄弟加入!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这支队伍的骨架!”
长空与无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精光与兴奋。他们齐齐抱拳,声音铿锵:
“长空(无恨)领命!必不负世子所托!”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北风烈大营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肃杀之气弥漫,所有人的目标都指向了远方那座笼罩在迷雾中的无名小岛,以及盘踞其上,犯下血债的倭寇。一场跨海雷霆打击,已是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