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烈大营,肃杀之气依旧弥漫,但在营寨深处,一间特意安排出来的、相对安静整洁的军人宿舍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间宿舍原本是提供给低级军官使用的,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但此刻,房间中央却架起了一个硕大的、崭新的柏木浴桶,桶下垫着青砖,砌成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炉膛内柴火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两名被诸葛问天特意调来的、手脚麻利且口风甚紧的北风烈女卫,正小心翼翼地守在灶旁,不时根据指令添减柴火,控制着水温。
浴桶内,热气蒸腾,水面漂浮着几味辅助行气的普通草药,浓郁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房间,带着一股草药特有的苦涩气息。
林婉儿已褪去了华服与钗环,仅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浸泡在滚烫的热水之中。她的长发被尽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原本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额发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她紧咬着下唇,双手死死抓住浴桶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严重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青莲红莲守在在浴桶旁,神色却异常严肃。他手中托着一个打开的玉瓶,瓶内是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暗红、表面有着天然火焰云纹的丹药,正是“淬骨丹”。那丹药散发出的辛辣与奇异清香混合的气息,即使在这浓郁的草药水汽中,也清晰可辨。
“大嫂,”青莲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了北风烈众人对林婉儿最新的、也是发自内心尊敬的称呼,“此乃‘淬骨丹’,药性霸道猛烈,非寻常提升功力之药。其真正药效,需以沸水为引,方能彻底激发,作用于筋骨深处,洗涤杂质,锤锻体魄,是为打下无上武基的必经之路。过程极为痛苦,如同刮骨洗髓,远非常人所能忍受。”
他目光如炬,看着水中强忍痛苦的林婉儿,继续道:“然,唯有经历此关,脱胎换骨,方能真正适应我北风烈日后更加严苛的训练,方能承载更强大的力量,继承……天旭将军的遗志。此乃世子殿下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入门之礼,亦是对您决心的考验。”
林婉儿浸泡在滚烫的水中,只觉得周身毛孔仿佛都被强行打开,那炽热的药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热水,更顺着青莲方才助她引导的那一丝药力引子,疯狂地钻入她的体内,冲刷着每一条纤细脆弱的经脉,捶打着每一寸骨骼!这痛苦,比单纯的吞服丹药,来得更加猛烈,更加无处不在!
她听到了青莲的话,尤其是“天旭将军的遗志”那几个字,如同在燃烧的火焰中又注入了一股滚油。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青莲,红莲……我……准备好了!继续……我撑得住!”
声音颤抖,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青莲红莲二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再多言。他手腕一翻,将那枚暗红色的淬骨丹投入浴桶之中。
“噗!”
丹药入水,竟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原本只是滚烫的清水,瞬间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水温骤然再次飙升!水面咕嘟咕嘟地冒起大量的气泡,原本淡褐色的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邃,如同浓稠的岩浆,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灼热的药力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爆发!
“呃啊——!”
林婉儿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扔进了熔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被疯狂地灼烧、撕裂、重塑!皮肤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经脉在体内疯狂地抽搐、膨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似乎下一刻就要寸寸断裂。
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又因为极致的痛苦而猛地绷直,双手死死抠住桶壁,指甲几乎要嵌入木头之中。汗水如同溪流般从她全身涌出,与药液混合,但很快又被蒸发,形成白色的水汽萦绕在她周围。
那两名添火的女卫看到这一幕,眼中都流露出不忍与敬佩之色。她们是武者,深知这种淬体的痛苦有多么可怕,很多铁打的汉子都未必能扛过去。而这位看似柔弱的大嫂,竟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力。
诸葛问天神色不变,但紧握着羽扇的手指微微收紧,显示着他内心的并不平静。他沉声对那两名女卫吩咐:“控制火候,保持水温沸腾,不可降,亦不可过烈!”
“是!”女卫连忙应声,更加专注地控制起灶膛内的火焰。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对林婉儿而言都是地狱般的煎熬。她的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浮沉,几次濒临昏厥的边缘,但脑海中那张坚毅豪迈的脸庞(萧天旭),那双充满期望与信任的眸子(萧瑟),以及自己立下的誓言,如同黑暗中不灭的灯塔,一次次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
她紧守着一丝灵台清明,拼命回忆着诸葛问天传授的基础心法,尝试引导那狂暴得几乎无法控制的药力,哪怕只能引导一丝,也绝不放弃。
浴桶内的药液颜色越来越深,最终化为如同墨汁般的漆黑,那是她体内被逼出的杂质与毒素。而林婉儿的气息,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与衰弱后,开始逐渐变得悠长,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丝以往不曾有的韧性……
宿舍门外,另外两名担任警戒的北风烈女卫,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以及那滚滚的热浪气息,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与肃然。这位新加入的“大嫂”,其意志之坚,远超她们的想象。
这场淬炼,不仅是肉体的蜕变,更是一场意志的涅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