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疾驰,风尘尽染。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云彩烧成一片绚烂的橘红时,萧瑟已抵达了北境的外围区域。下方,不再是天武腹地的田园阡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原始森林。这片森林隶属于庞大无比的万兽森林支脉,虽偶有低阶妖兽出没,却因其深处某种未知的平衡或约束,历来与周边人族聚居地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未曾有过主动伤人的记录,成为了北境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
萧瑟拍了拍闪电雕颈侧坚硬的羽毛,心念传递。通灵的巨禽立刻会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啼鸣,双翼收敛,开始向下俯冲,如同一道划破暮色的黑色闪电,稳稳地降落在原始森林边缘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巨大的身躯落地时却轻如鸿毛,只激起些许尘土。
“在此等候,自行觅食,勿要惊扰此地生灵,亦不可远离。”萧瑟跃下雕背,对闪电雕吩咐道。这森林是它的天然猎场,也是最好的隐匿之所。
闪电雕用巨大的喙部蹭了蹭萧瑟,表示明白,随即展开双翼,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茂密的林荫之中,瞬间与那片深沉的绿色融为一体,再无踪迹。
萧瑟则整理了一下因长途飞行而略显凌乱的衣袍,目光投向北方。在那里,地平线的尽头,已然可以感受到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和隐约的灯火——那便是天武北境大军驻扎的核心,北境军营。
他不再耽搁,身形一动,便如一道青烟,向着军营方向疾行而去。脚步看似不快,每一步踏出却跨越数丈距离,正是将自身修为融入寻常赶路之中,速度远超骏马。
……
北境军营,与其说是一座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巍峨的军事堡垒。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历经风雨战火,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却更显坚不可摧。墙头旌旗招展,绣着巨大的“天武”与“沐”字,在傍晚的风中猎猎作响。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甲胄鲜明,刀枪雪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远方与脚下,气氛凝重而肃杀。
此刻,负责镇守军营南门(即面向天武腹地的城门)的守将段天德,正亲自披甲持刀,在城墙上巡视。他面容粗犷,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而显得黝黑粗糙,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悍勇气息。
南门,看似背靠天武腹地,安全无虞,但段天德深知,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越容易成为敌人偷袭的突破口。北境十万大军的主力皆面向赵国方向布防,若后方被敌人精锐小队潜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或者制造混乱,焚烧粮草,那么前方防线再坚固,也将瞬间崩塌,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届时,不仅仅是北境不保,整个天武北方门户都将洞开!
因此,段天德对南门的防守,从未有过丝毫松懈,甚至比面对赵国的北门更加警惕。他深知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一刻不敢疏忽,每日亲自巡查防务,核对口令,检查器械,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夕阳即将完全沉入地平线,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暮色吞没,城墙上火把纷纷点燃之时,一段天德敏锐地听到,城墙下方传来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傍晚的嘈杂,清晰地传上城头:
“在下萧瑟,应沐剑屏沐将军之约,前来北境汇合!还请城上守军打开城门,容在下入内!”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萧瑟?”城头上的守军士卒闻言,都是一愣。这个名字,如今在北境军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一个机灵的什长探出头,朝着城下谨慎地喊道:“城下何人?可是……镇北王世子,萧瑟世子殿下?”
城下之人回应,语气平静无波:“正是萧瑟。烦请通报段天德段守将。”
确认了名字,那什长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快步跑向正在不远处巡视的段天德:“报!将军!城下有一人,自称是镇北王世子萧瑟,要求入城!”
段天德浓眉一拧,快步走到城墙垛口处,向下望去。暮色深沉,借着城头火把的光芒,只能看清下方站着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有些模糊,但那份卓然的气度,却难以掩盖。
萧瑟!段天德心中一震。他自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而且近段时间,这个名字在军中被提及的频率极高。军中广为流传、极大提振士气的《破阵子》,据说便出自这位世子之手。而更令人震撼的,是前不久传来的断魂谷大捷!这位年轻的世子,竟以少胜多,设计全歼赵国二十万精锐,更是逼得赵国不得不割让三城!此等战绩,足以让任何军人肃然起敬。
自镇北王大世子萧天旭不幸被赵国设计陷害,战死沙场后,天武在北境一直处于被动防守、士气低迷的局面。如今,这位二世子横空出世,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不仅为兄报仇,更是狠狠打击了赵国的气焰,让所有天武军人,都感觉重新挺直了腰杆!
于公于私,段天德都对这位未曾谋面的世子抱有极大的好感与敬佩。
但是……
段天德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紧紧盯着城下那道身影。敬佩归敬佩,军规是军规!此刻天色已暗,对方孤身一人,身份难以百分百确认。万一……万一是赵国派来的高手,假冒世子之名,意图混入城中……这个责任,他段天德担待不起!北境十万兄弟的性命,天武北疆的安危,不能寄托于一丝一毫的侥幸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丹田之气,声音洪亮地朝着城下喊道:“城下之人听着!末将段天德,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疏忽!世子殿下大名,末将如雷贯耳,心中亦是万分敬佩!然,此刻天色已晚,殿下孤身前来,末将等无法确认身份。倘若贸然开门,万一有诈,被敌军细作混入,北境危矣!末将身家性命事小,北境十万大军与国门安危事大!还请世子殿下体谅末将苦衷!”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萧瑟的尊敬,也清晰阐明了无法开门的缘由,一切以军国大事为重。
城下的萧瑟,听到这番话,非但没有动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赞许。谨慎,是一名优秀将领必备的素质。这个段天德,不错。
他正欲再次开口,或许可以出示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却听得城墙之上,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
“段将军,何事喧哗?”
只见一身银色戎装、英姿飒爽的沐剑屏,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快步走上了城头。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
段天德见到沐剑屏,连忙抱拳行礼:“沐将军!您来得正好!城下有一人,自称是萧瑟世子,要求入城。末将无法确认其身份,不敢擅专!”
沐剑屏闻言,快步走到垛口边,凝目向下望去。她的目力远胜寻常士卒,借着火把的光芒,立刻看清了那张虽然带着些许风尘之色,却依旧俊朗非凡、眼神深邃的面容。
“是他!”沐剑屏心中一定,随即对段天德道:“段将军,谨慎行事,做得很好。” 她先是肯定了段天德的做法,然后才转向城下,声音清晰地传出:“萧世子,别来无恙?剑屏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听到沐剑屏的声音,并且直接点出了自己的身份,萧瑟知道,无需再多言了。他抬头,对着城上拱了拱手:“沐将军,久违了。”
沐剑屏转身,对段天德以及周围有些紧张的守军士卒下令道:“确认无误,确是镇北王世子殿下亲至!打开城门,迎世子入城!”
“是!将军!”段天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也涌起一股见到传奇人物的激动,他连忙高声下令,“开城门!迎世子殿下!”
沉重的绞盘声响起,巨大的城门在数十名军士的合力下,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通往军营内部的通道。
萧瑟神色平静,迈步而入。当他穿过城门洞,正式踏入这座北境最重要的军事堡垒时,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感激。
段天德快步从城墙上下来,来到萧瑟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段天德,职责所在,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萧瑟伸手虚扶:“段将军请起。将军恪尽职守,何罪之有?北境有将军这等谨慎之将,乃我军之幸,天武之幸。”
段天德闻言,心中更是激动,对这位世子的气度心折不已。
沐剑屏也走了过来,对萧瑟道:“世子一路辛苦。营中已备好营帐与饭食,请随我来。”
萧瑟点了点头:“有劳沐将军。”
在沐剑屏的引领下,在无数道敬畏目光的注视中,萧瑟正式进入了北境军营的核心。他的到来,预示着北境三城的接收,以及应对赵国后续阴谋的较量,即将正式拉开序幕。夜色,彻底笼罩了北境,而军营中的灯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