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本不想跟凌枝说朝政上的事,但他听凌枝多次提及,且很是了解,再来他正在弥补自己犯的错误,于是就说了。
“借用他们的内部相争,也就是借用了宰相桑哥的手,除掉了阿合马。”
“就是借刀杀人?”
“可以这么说吧。桑哥一直想上位,他手里攒了很多阿合马的证据,我就背后支持了他一把。”
“那阿合马现在死了吗?”
“死了。”
“这样?”
凌枝思索着,又将佛堂中的金碧辉煌扫了一遍。
“王子,仅是理财派的负责人替换,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桑哥上任之后,治财理念还是延续着阿合马的。
说到底,桑哥想负责理财,目的跟阿合马一样,就是敛财,中饱私囊而已。”
“我知道。”
真金的目光也掠过佛堂一圈,桑哥是个佛教中人,经常出现在佛堂不算怪,怪的就是,佛堂太过耀眼了。
那么钱是从哪来的呢?
都不用说。
“桑哥一上任过后,就大刀阔斧地从上至下整饬吏治,整顿财政,整顿驿站。
刚开始时期,确实是使财政危机得以好转。
但时间久了,问题就出来了。欲速则不达,太过急于求成,增加赋税、盐课,引起了天下骚动。”
真金所言的天下骚动,主要在两个地方。
一是江南。
江南是发展的重中之重,投资很大,桑哥动了江南的钱,就是动了忽必烈和真金的根本意愿,这是真金自己内心的骚动。
二是北方。
桑哥中饱私囊之余,也得要做出成绩给忽必烈看,所以急于求成之下增加的赋税盐课,就动了某些蒙古贵族的利益。
桑哥并非蒙古人,蒙古贵族自是对他进行厌恶,这是贵族的骚动。
凌枝道:“所以就是,你要想从根上解决问题,就得把桑哥也给除掉。”
真金愣了一下:“所以就是,这就是你方才说的,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对,作奸犯科,必须得死。”
“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王子,我觉得相比起我的原因来,你应该更在乎的是,除了桑哥过后,安排了你自己的人上任,那么最终,你才是真正的得利者。”
“好,我不问了。”
真金不争,再来凌枝说得没错,只要他是最终的得利者,还管中间那么多的原因做什么?
“那你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真金本就想除桑哥,也清楚凌枝专程跑这一趟,肯定就是要他干什么事。
凌枝想了想:“过些时日,可汗是不是就要去春猎了?”
“是。”春猎是蒙古的风俗,真金不怀疑凌枝怎么知道的。
“那到时候,王子你就以可汗的名义,去向桑哥索要几颗珍珠,装饰马匹。他不会给,然后便去查封他的家,有几大箱。”
“就几颗珍珠?”
真金疑惑,几颗珍珠值多少钱?就能把人给扳倒了?
“对。他贪污成山,王子你是知道的,可汗也是知道的,但是相比起你们亲自向他索要几颗廉价的珍珠,而他却不给,两件事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后者是他当面在对你们进行轻视和挑衅,到时候再找几个人顺势进行弹劾,贵族厌恶他,无人会求情,那么可汗在恼怒关头,就一定会当场杀了他。”
凌枝化大事为小事,化复杂为简单,偏偏这种做法,能够达到最佳的效果。
真金明白了,有些佩服也有些怀疑的目光盯着她。
凌枝无所谓,她现在已然不在乎真金怎么想了,她只管做些对赵砚有利的事情就行。
杨琏真迦肯定是个祸害,所以就要顺着历史进度推行一把,借着真金的手,除了桑哥。
桑哥一死,那么杨琏真迦就会死,就让该死的人,先死了再说。
“好。”
真金同意了,给阿古使个眼色,阿古便就去设局安排人了。
此时他们还在佛堂门口,真金见凌枝不再执着桑哥的话题,便提议。
“想去月烈那吗?这些年,她总有说起你。”
“月烈?”
听这名字的第一瞬,凌枝好恍惚,算算时间,月烈十九岁了吧,就是跟她三年前在临安的年纪差不多。
“好啊。”
她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真金有些受宠若惊,昨夜凌枝骂他养金丝雀,他又对凌枝那般侵犯,他还以为,他再也见不着她的笑了,连忙将她扶上轿。
然后在一处寝宫停下。
凌枝抬眼一瞧,跟着眉头拧上,月牙儿殿?
曾经的画面回放,当年在翁厨,阿彪明确说了月烈临行前来找过赵砚,她也明确记得,自己梳妆台上的首饰被人动过。
看眼手腕,难不成当时就是月烈动了她的首饰,月牙儿?
“王子,这为什么叫月牙儿殿?”
“父汗宠爱她,她的小名就叫月牙儿。”
凌枝有些起了鸡皮,难道手镯广告语阴差阳错跟月烈的小名挂了关系?
那月烈对赵砚?
想想曾经发生的故事,凌枝觉得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她的嘴角歪了一下,心头响起了一个小算盘。
“王子,你就不进去了吧?”
“好。”
凌枝以前跟月烈交往不错,真金很放心她们单独相处。再来月牙儿殿在皇宫内,他不担心凌枝会跑掉。
时至此刻,真金还是不打算放凌枝走,但是不会像昨夜那般强硬地霸占了,如此作为,纯粹就是想让凌枝散散心。
当然凌枝也知道,她逃不掉,她也没打算逃,就是纯粹把真金支开,她想搞个事儿。
月牙儿殿比香殿更加气派,面积约莫大了两倍,看来忽必烈还真是宠爱他这个小女儿。
凌枝入门之前,回头问了真金一句。
“公主成婚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
“她没有心仪的,父汗也不强求她。”
“哦,好。”
凌枝点点头,心头的算盘打得更响了。
正在想着,“啪”一鞭子挥了过来。
“月烈!”真金急喝,一把将凌枝护往怀里。
“诶?好眼熟啊?”
月烈虚着眼睛上前,笑话道:“阿合,你还没忘掉这个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