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英那处回来，夏蓝刚在殿中坐定，灌了半盏凉茶，正看着夜烬的私信，说年后可以让阿雁回仙山过几日，便见墨尘捧着一卷阵图风风火火闯进来。
年轻弟子眼底的光亮得灼人，活像揣了两颗星辰：
师尊！您此刻得空吗？弟子想将穆棱真人指点的阵法演练给您瞧瞧！
夏蓝撂下茶盏便起身：自然得空，在哪儿演示？
弟子在殿外空地上布好阵基了。
墨尘引着夏蓝向外行去。青石地面积着薄雪，淡蓝色灵力纹路早已交织成繁复圆阵，边缘碎光流转，风一拂，光纹便水波似的轻颤，映着雪光，煞是好看。
治疗阵？夏蓝蹲身探指，指尖甫触光纹，一股温润灵力便顺着经络漫上来，带着草木抽芽般的生机，教人通体舒泰。
墨尘步入阵心，颔首应道：是弟子先前琢磨的大治疗阵，只是卡在人数上限，至多同时治愈十人。昨日得穆棱真人点拨，改了阵眼排布，您瞧——他指尖凝灵，轻点阵眼。
霎时间，法阵光华大盛，淡蓝光罩自地面升腾而起，将半片雪地笼在其中，连空气都泛起融融暖意。师尊，您进阵试试。
夏蓝走进光罩，刚站稳，层层灵力就像温软的流水，从四面八方裹过来。昨日帮安英调息耗损的灵力，竟顺着经脉缓缓回升，肩颈处因盖请帖积下的酸痛，也像被温水揉过似的渐渐散开。
“这……” 夏蓝抬手感受周围的灵力，眼中满是震撼，“这阵法竟能无人数上限？”
“是！” 墨尘脸上露出难得的自豪笑容，操控灵力调整光罩范围，“只要在阵法里，多少人都能同时治愈，还不管修为级别 —— 凡人也好，师尊您这样的仙尊也罢，都能被滋养。”
他指尖划过阵眼纹路，语气稍敛：只是治愈效力有上限，全看阵主灵力深浅。以弟子现今修为，至多撑五十人；若换师尊操控，凭您的灵力，治愈百人也不在话下，速度还比寻常治疗阵快上三倍。
夏蓝连连点头，看着光罩内均匀分布的灵力，心里满是欣慰：“这阵法太实用了！尤其是在大战或是秘境探险时，能省下多少治疗仙官的力气。墨尘，你太厉害了。”
墨尘的耳尖微微泛红，语气却带着自信：“您看，把主阵眼拆成七个小阵眼，再用灵力丝线连接，就能让灵力覆盖范围扩大，还能均匀分配治愈力。弟子还想着，之前研究的那个简易防御阵，或许也能用上这个思路，把防御范围扩大，同时增强防御力。”
夏蓝听得眼睛发亮，走到墨尘身边，抬手抵在他的后心，缓缓输送灵力：“来，试试用我的灵力操控阵法，看看上限能到多少。”
温和的灵力涌入体内，墨尘只觉得浑身一暖，操控阵法的手也更稳了。法阵的光罩瞬间扩大了一倍，灵力的浓度也提升了不少，连远处廊下的小弟子，都能感受到淡淡的暖意。
“太神奇了！” 墨尘忍不住感叹，声音里满是兴奋，“师尊，您的灵力支撑下，这阵法至少能覆盖两百人，治愈速度也更快了！”
夏蓝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都是你的功劳。能从穆棱真人的点拨里举一反三，还能想到改进其他阵法，说明你对法阵的理解已经远超同龄人。”
他看着眼前的阵法，又看向墨尘眼中的光芒，笑着说：“等安英的灵力稳定了，我们就带着这个阵法去拜访穆棱真人，请他再指点指点。说不定，你还能研究出更厉害的组合阵法。”
墨尘用力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弟子一定好好琢磨！争取早日把防御阵也改进好，以后跟着师尊出任务，就能多一层保障了。”
他忽地眼一亮：对了师尊！弟子想着，先前研的一个简易阵法，兴许也能用这思路改得更强！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往殿内冲，弟子去取图纸！
夏蓝失笑摇头，瞧着那匆匆背影，还未开口，便见安英提剑走来。
师尊，您在看什么？
墨尘改进了治疗阵，正要去取旧阵图纸。
夏蓝话音刚落，墨尘已抱着一卷图纸奔回，径直趴倒雪地展开，指尖凝灵便开始勾画。
夏蓝弯腰站在一旁，看着他笔下渐渐成形的阵纹 —— 黑色纹路带着凌厉的气息，与之前温和的治疗阵截然不同。安英凑过来，看了两眼就认出来：
“这是墨尘师弟两年前研究的杀阵吧？我记得当时你说，这阵法攻击力不够，还容易被破阵，后来就搁下了。”
墨尘抬头，点头应道：“是这个！之前总想着把阵眼堆在中间增强攻击力，结果反而让灵力滞涩。现在用穆棱真人说的七星位思路，把阵眼拆去四周，用灵力线串联起来，既能扩大攻击范围，还能让灵力流转更快。”
他指尖在图纸上画着虚线：“您看，这样一来，阵法启动时，能同时放出七道灵力刃，还能互相呼应，就算破了一个阵眼，其他六个也能继续运转。”
夏蓝看着图纸上的改进思路，忍不住皱了皱眉：“杀阵？但我看这个阵纹的灵力波动，攻击力似乎还是很低？”
“是！” 墨尘直起身，语气却没丝毫失落，反而带着清晰的规划，
“这个阵本就不是用来对付高阶修士的，是专门攻击无内丹生灵的。
我们和外门弟子下山除鬼除妖，遇到的最多的就是低阶妖兽和怨灵，它们没有内丹支撑灵力防御，这阵法刚好能精准击溃它们的灵核，还能大大缩短人力消耗。要是以后能在各宗门普及，下山除祟就能事半功倍了！”
说着，他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阵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弟子想现在就试试效果！”
话音刚落，就见云溪跑过来，远远就喊：“师尊！师兄！饭堂那边说今日有——”
墨尘见状，连忙上前把安英和云溪都拉到身后，语气严肃：“云溪你别过来，安英师兄你也站远些，这个杀阵启动后有波及范围，你们还没凝出内丹，会被阵内的杀气伤到。”
夏蓝却伸手把两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目光落在墨尘布好的阵纹上，追问：“你这阵只针对无内丹生灵？仙它也能杀吗？”
墨尘没直接答话，只是走到阵眼中央，深吸一口气：“师尊您看便知。”
他指尖灵力骤然爆发，猛地按在阵眼上。瞬间，原本平铺在地面的黑色阵纹骤然亮起，却不是寻常杀阵的血红或幽黑，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暗灰色，像蒙了层洗不掉的尘埃。
空气里的暖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明明没有风，却让人觉得有无数看不见的刀刃在周围流转，连阳光落在阵纹上，都像是被吸走了光芒，变得黯淡无光 ——
这气息与方才治疗阵的温和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默却致命的恐怖，让人下意识想后退。
夏蓝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却还是抬脚，一步步踏进了阵中。
刚进入阵法范围，就感觉到密密麻麻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细针往皮肤里钻，可这些杀气刚碰到他的灵力屏障，就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瞬间消散 ——
蓝玉烟的修为早已达到仙尊顶峰，这针对低阶生灵的杀阵，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他站在阵中央，看着周围暗灰色的灵力刃不断闪烁，忍不住点头：“不错，杀气凝练却不外泄，对付低阶妖兽刚好合适。”
云溪连声感叹：师兄你这阵也太凶了！方才我指尖离阵半寸，都觉汗毛倒竖——低阶怨灵撞进去，怕是连灵核都要震碎！
安英笑道：师弟进境神速。前阵还困于灵力，不出几日竟将杀阵改得如此利落。我若再凝不出丹，莫说追赶不及，哪天误入此阵，怕真要栽在这儿。
墨尘急得往前凑近半步，手已抬至阵眼旁，若非夏蓝拦阻，险些直接启阵演示：师兄万万不必忧心！这个阵法可以加防护纹，我等下就去研究给防护纹中嵌凌霄山印记识别，定然不会伤到你们！
安英瞧他急得耳根泛红，不由轻笑，指尖于剑柄轻叩：我知你素有分寸，不过同自己较劲——依不过不用费那个心思啦，师兄和师弟都快要凝丹，你可以多研究别的。
云溪在旁听得咋舌，凑近阵缘又试了试，指尖刚触无形屏障便被弹开：师兄这阵竟还能认人！上回外门演练杀阵，误困自己人闹得鸡飞狗跳，你这阵法可比他们高明多了！
夏蓝笑着揉揉三人发顶，目光温和：好，你们师兄弟彼此挂念便好。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快起来，后日年节伊始，仙门需下界降福。待忙过这阵，我带你们去人间走走，瞧瞧红灯笼，尝尝糖画，总比困在仙界守规矩有趣。
“当真？！” 云溪瞬间雀跃起来，伸手揪住夏蓝的披风下摆轻轻晃着，“师尊，人间过年除了红灯笼和糖画，还有别的好玩的吗？比如…… 有没有像仙界琉璃灯那样会转的东西？”
墨尘也停下手中的阵图，抬头望向夏蓝，指尖还沾着灵力凝成的淡蓝色光点：
“弟子还听说，人间过年会贴红色的纸，上面写着字，贴在门上，那是什么？”
安英虽没开口，却也收了剑，目光落在夏蓝身上，显然也好奇。
夏蓝被三人期待的眼神围着，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 他一个现代人，哪清楚古代人间过年的具体习俗？
他揉了揉云溪的头，笑着坦诚：
“师尊也不太清楚。从前在凌霄山，原也没怎么关注过人间的事，只听外门弟子提过几句红灯笼和糖画。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一起去问，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好玩的。”
“好耶！” 云溪欢呼一声，刚要再说话，房顶上忽然落下一点雪，正好掉进他的衣领里。少年猛地一缩脖子，下意识蹦了一下，嘴里喊着：“好凉！”
墨尘和安英立刻围了过去，墨尘伸手帮他翻衣领，安英则抬手拂过他的肩颈，语气带着关切：“怎么回事？”
夏蓝抬头看了眼屋顶，雪还在轻轻往下飘，显然是前几日下的雪没化，被风吹落了些。
他笑着抬手，指尖凝起一缕温和的灵力，把屋顶上的雪都清理了下来。
看着地上的雪，夏蓝忽然心念一动，弯腰伸手，将雪搓成一个圆圆的雪球，举在手里。他转头看向三人，眼里带着几分笑意：“你们打过雪仗吗？”
三人都愣住了，云溪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疑惑：“打雪仗？是什么？”
墨尘也跟着摇头：“凌霄山规矩严格，弟子们平日要么修行，要么练阵，从没玩过这个。”
夏蓝看着他们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想来从前的蓝玉烟也不是会玩这种的年纪了。
他抬手将雪球轻轻扔向安英，雪球落在安英的肩上，轻轻散开，没溅起多少雪粒。
“就是像这样，把雪搓成球，互相扔着玩，不算规矩，就是图个热闹。”
安英被雪球砸中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着夏蓝眼里的笑意，耳尖悄悄红了。云溪则兴奋地叫起来：
“听起来很好玩！师尊，我也要玩！”
说着，就弯腰去搓雪球。墨尘也跟着蹲下身，指尖凝着灵力，小心翼翼地把雪聚成球，显然也来了兴趣。
夏蓝看着三人忙碌的样子，又搓了一个雪球，这次轻轻扔向墨尘。
墨尘笑着躲开，反手将自己搓的雪球扔了过来。云溪则举着一个小雪球，追着安英跑，嘴里喊着：“大师兄，看我的！”
谁知道这孩子声东击西，朝着墨尘砸了过去，墨尘猝不及防被冰得一个激灵，回头只见云溪躲在廊柱后窃笑。
好你个云溪！墨尘失笑，俯身迅速捏了个雪团反击。
安英见状唇角微弯，不动声色地伸脚一绊，正猫腰躲闪的云溪一声跌进雪堆，沾了满身雪花。
夏蓝原本还端着师尊架子负手而立，见三个徒弟闹作一团，眼底也染了笑意。
夏蓝见安英站在不远处，指尖凝着一缕淡青色灵力，正悄悄对着地上的雪团打转。
少年面上装作整理衣袖，眼角却偷偷瞟着他，显然在憋着想偷袭。夏蓝故意装作没看见，转身去帮云溪搓雪球，心里却等着他的动作。
果然，下一秒就有股带着凉意的气息袭来 —— 安英指尖的灵力裹着雪球，悄无声息地朝夏蓝胸口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