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蓝枯坐在冰棺旁,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描摹着墨尘冰冷僵硬的面容轮廓。
系统那冰冷而清晰的提示音,还在他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魂。
【系统核心程序升级完毕。深度扫描分析完成。目标:安英。】
【分析结论: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残留。与宿主所阅原着中,后期黑化偏执人格‘安英’灵魂频率吻合度99.8%。】
【事件回溯:因本世界安英对宿主产生强烈爱情好感度(实际数值远超系统显示),内心极度挣扎矛盾,心境出现巨大漏洞。原着‘安英’灵魂碎片借其凝丹时心魔最盛、心神失守之机,趁虚而入,短暂夺取身体控制权,并试图独占宿主……】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堵得他无法呼吸。
原着安英……那个他曾在书页间窥见过其疯狂与偏执的角色……跨越了某种界限,来到了这里?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安英,对他……产生了爱情?
“……你不是一直显示,”
夏蓝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他的爱情好感度……只有20\/100吗?”
【……系统遭受未知干扰。推测为原着‘安英’利用其对本世界法则的某种异常契合度,扰乱了部分信号传输,伪造了低好感度假象。系统未能及时识别此欺骗行为,是系统的失职,请宿主……】
“够了。”
夏蓝轻声打断它,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
怪系统?
有什么用。
系统只是冰冷的数据和程序。
真正的错,在他。
是他一次又一次盲目地相信那些冰冷的数据,忽略了安英看向他时,那日益无法掩饰的、炽热又痛苦的眼神;
是他沉浸在“熟知剧情”的可笑优越感里,却对身边人真实的情感变化视而不见,不断的……误解,甚至训斥责打……
还有墨尘……还有云溪……
他喜欢这三个可爱懂事的徒弟,一视同仁的对三个孩子好,可因为他将全部心神都系在安英的凝丹上,忽略了墨尘的沉稳下或许也藏着不安,忽略了云溪还是个需要更多关照的孩子……
如果他再多分一点心,如果他更警惕一些,如果他能早点察觉安英的异常……墨尘是不是就不会死?云溪是不是就不会遭受那样的惊吓?
是他。
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巨大的自责和悔恨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几乎栽倒,扶住冰冷的棺椁才勉强站稳。
【宿主?您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建议立刻进行调息……】
系统的提示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急迫。
夏蓝仿佛没有听见。
他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出寝殿,走过空旷寂静的回廊。沿途遇到的弟子纷纷惊恐地避让行礼,他却视若无睹,眼中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片灰败的死寂。
他搞砸了。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尊。
他需要惩罚。
他需要疼痛来提醒自己,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他的失察,他的愚蠢,他的……不作为。
他径直走向戒律刑堂。
值守的刑堂弟子看到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仙尊突然到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行礼:
“仙尊大人!”
夏蓝的目光缓缓扫过堂前那象征着律法与惩戒的黑色獬豸图腾,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来领罚。”
弟子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仙、仙尊?您要领何罚?”
“戒鞭。十鞭。”夏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每日十鞭。”
弟子吓得脸都白了:“仙尊!使不得!您身上旧伤未愈,怎能再受戒鞭?而且……而且所犯何罪啊?”
戒鞭之刑,专惩大过,鞭笞肉身更伤神魂,仙尊如今这状态......
夏蓝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刑架。那里悬挂着一柄暗沉沉的黑色长鞭,鞭身刻满了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伸手,便要自己去取。
“仙尊!不可!”
刑堂长老闻讯急匆匆赶来,见状吓得肝胆俱裂,死死拦住夏蓝,“仙尊!万万不可啊!您若有何事,自有宗规裁定,岂能自领如此重刑?您这是要折煞老朽,要毁了凌霄山的根基啊!”
夏蓝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跪地哀求的长老。
“根基?”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飘忽,“我都快把弟子们……一个个害死了……算什么根基?”
长老闻言更是焦急:“仙尊!您何出此言啊!外头流言传的难听,您不能信啊!那日三界规堂不是已经来检验过了吗!这并非您的过错啊!”
夏蓝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轻轻推开长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此事我意已决。你既不动手,便我自己来。”
说罢,他竟真的伸手取下了那柄沉重冰冷的戒鞭!
鞭入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针对神魂的压制力瞬间传来,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子猛地一晃。
他走到行刑的石台前,背对众人,缓缓褪下了上半身的衣袍,露出苍白瘦削的脊背,以及……那日硬扛天雷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伤痕。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扬起了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脊背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