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药铺的后堂暖阁内,暖意融融。
与外间的风雪严寒恍若两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混合着药铺特有的,淡淡的药材清香。
桌上早已摆好了丰盛的家宴。
这些都是沈爷命人精心准备的。
正中是一盅奶白色的“参杞宝蛟鱼汤”。
选用冰封前最后一批捞上的宝蛟鱼,配以老参、枸杞文火慢炖而成,汤汁浓郁,最是滋补元气。
一旁是“黄精焖山雉”。
用的是龙脊岭里捕来的肥嫩雉鸡与上等黄精同焖,肉质酥烂,温养五脏,增补元气,最是合适。
还有“灵芝煨鹿筋”、“当归羊肉煲”……
皆是取材山珍野味,辅以珍贵药材,由冰火楼的大厨亲自掌勺。
不仅味美,更有固本培元、充盈气血的妙用。
往年年关,这铺子里往往只有沈老爷子一人,对着一桌菜独酌,冷清得很。
而今有了陆沉这个徒弟,屋里多了人气,灯火也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酒过一巡,沈老爷子搁下筷子,细细打量了陆沉几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六子,老夫瞧你今日气息沉凝,眸光内蕴,行走坐卧间劲力含而不露,倒像是功力大进了?”
陆沉放下酒杯,笑着恭敬回道:“师父慧眼如炬,弟子前几日偶有所得,侥幸突破了些许关隘。”
沈老爷子闻言,更是惊讶,捻着胡须道:“哦?这才过去多久?”
“你小子上次来时,气息尚在奔腾外显之境……”
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欣慰笑容:“好!好啊!竟是开辟内府了!如此速度,当真惊人!老夫果然没看走眼!”
“全赖师父平日教导有方,为弟子打下了坚实根基,弟子才能这么快突破上去。”陆沉咧嘴一笑,谦虚道。
“哼,少拍马屁!”
沈老爷子笑骂一句,眼中却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你这小子,天赋、心性、运道都是上上之选,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能收你为徒,是老夫的福气!”
得知爱徒竟已突破气关,成功开辟武人至关重要的“内府”,沈老爷子心中大为快慰,兴致更高。
他起身从柜子深处抱出一个颇有些年头的酒坛子,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浓郁参香混合着酒气弥漫开来。
“这是老夫早年用一株难得的七叶野山参,辅以数味珍稀药材亲手酿的‘七叶参酒’。”
“这酒最是壮气血,养命性!寻常人喝一口都受益无穷,今日高兴,你多喝几杯,于你巩固境界大有裨益!”
说着,便给陆沉面前的酒杯满上。
陆沉双手捧杯,恭敬起身:“弟子谢师父厚赐!”
说罢,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甘醇,旋即化作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
与自身浩瀚气隐隐呼应,说不出的舒泰。
七叶野山参,那可是能吊命回元的宝贝,有价无市,师父这份礼太重了。
“咳,什么厚赐不厚赐的。”
沈爷自己也抿了一口,脸上皱纹舒展开,带着些许追忆:“老夫年轻时东奔西走,看似闯荡江湖,实则也没攒下什么显赫家业,就得了些药材方子,酿了几坛子酒,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
他看向陆沉,目光慈和欣慰:“所幸,老天待我不薄,晚年还能收下你这么个争气的传人。”
“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老夫这一身微末本事,总算不至于带进棺材里去了。哈哈,也算是没白忙活!”
陆沉心中感动,默默为师父斟酒。
陪着他一边喝酒,一边说着家常闲话,听着师父念叨些陈年旧事和药材学问。
屋外北风呼啸,雪落无声。
屋内却炉火正旺,温情洋溢。
陆沉气血旺盛,几杯参酒下肚,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气血活泼流动。
沈老爷子年事已高,虽高兴,却不胜酒力。
几杯之后,又吃了些菜肴,便面露倦容。
陆沉见状,连忙起身,小心搀扶起师父,缓步走向后院卧房。
他细心为沈爷脱去鞋袜,掖好被角,又将炉火拨得更旺些,确保屋内温暖如春。
每一个动作都恭敬自然,仿佛子侄侍奉长辈一般。
看着师父安然睡去,陆沉才轻轻掩上房门。
回到前院,桌上的酒菜已微凉。
铺子里的伙计见状,连忙上前,殷勤道:“陆爷,这酒菜都凉了,小的给您端去厨下热热再用?”
陆沉却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
他独自坐在窗边,就着几碟爽口的凉菜,自斟自饮着微凉的酒液。
目光投向窗外,院中积雪皑皑,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偶有寒风呼啸掠过,抖落枝头一团雪沫。
天地俱寂,唯有雪花无声飘落。
他心中一片宁和,浅酌一口,任由那冰凉的酒液滑入喉中,化作一丝淡淡的暖意。
“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望着窗外的雪景,心中默默念道,思绪飘向了远方。
“爷爷,您在天上,看到了吗?”
他对着虚空,仿佛在与至亲之人低语。
“孙子如今……总算出息了,再不是那个雨师巷里饥一顿饱一顿、任人欺侮的小采药郎了。您老人家,可以安心了。”
翌日清晨。
陆沉刚用罢早膳,一碗热粥下肚,周身暖意融融。
正欲起身,忽听得长街之上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似乎直奔自己家里而来。
红拂脚步轻快地从门外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她声音清脆:“少爷,少爷!是县衙来人了!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说是茶马道那边的奖赏终于批下来了,国公府和六扇门都有厚赏,知县大人特意差人给您送上门来了!”
陆沉闻言,微微颔首,并无太多意外。
燕六与竺无双皆是光明磊落之人,此番剿灭连云寨、诛杀丹羊子,他们绝不会贪墨属下的功劳。
想必在呈交的公文之中,对自己乃至周县令都多有美言。
沐国公府向来赏罚分明,这奖赏虽是迟了些,但终究不会缺席。
“辛苦他们这么大雪天跑一趟了,记得包些赏钱,莫要怠慢了。”
陆沉吩咐道,语气平和。
“早就准备好啦,每人一封红封,保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红拂笑嘻嘻地应道,办事愈发周到。
这时,黄征指挥着两个健仆,将一个沉甸甸、盖着大红绸布的箱子抬了进来。
那箱子颇大,看着就分量不轻。
“都头,赏赐送到了。”
黄征说道,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意。
陆沉揭开红布,打开箱盖。
顿时一片珠光宝气混合着绸缎的华光映亮了众人的眼。
里面是整锭的白银、黄澄澄的金锞子,还有好几匹色泽鲜亮、质地极上的锦缎绸帛,皆是价值不菲之物。
然而,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被旁边的另一个长条木盒吸引。
那盒子同样覆盖着红布,形制却更为考究。
黄征小心地将其取出,递给陆沉。
陆沉接过,入手微沉。
他揭开红布,打开盒盖。
只见盒内红绸衬底之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官服。
并非他平日所穿的公人服色,而是一套做工极为精美,透着威严气息的袍服!
玄色的底料厚重挺括,在窗外雪光的映照下泛着幽深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胸前、背后以及双肩之上,竟用金线及各色丝线绣着一条条栩栩如生,腾跃于云涛之间的奇异神兽。
鱼身、龙首、带翼,威严而神异!
陆沉目光一凝,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下意识地低语出声:
“这是……飞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