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随着佐助走进了他那间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以及角落里堆放着的药材和书籍。两人相对而坐,窗外是永不停歇的阴雨,细密的雨点敲打着薄薄的屋顶和窗沿,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更衬得屋内一片寂静。
沉默了片刻,小南直接切入了主题,紫色的眼眸直视着佐助面具下的眼睛,清冷地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探寻着他出现在雨之国、接近紫阳花等人的最终目的。
佐助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窗外那连绵的雨声,又像是在整理思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种奇特的缥缈感:
“为什么来这里……大概,是缘分吧。”
他的目光转向那扇小小的、被雨水模糊了的窗户,仿佛能穿透这陋室的墙壁,看到整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国度。他轻轻地、却带着一种沉重无比的力道,叹息道:
“因为……我感觉,这个国家,一直在哭泣。”
“什么?!” 小南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骤然变色,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紫色的眼瞳因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甚至连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这句话……这句话!
太熟悉了!
曾经,在那个充满理想和热血的时代,那个有着阳光般灿烂金发的少年,弥彦,也曾站在雨中,望着满目疮痍的土地,用同样沉重而悲悯的语气说过:
——“长门,小南,你们听……这个国家,在哭泣。”
此刻,这句几乎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承载着他们最初梦想与痛楚的话语,竟然从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口中再次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小南的心防瞬间出现了巨大的涟漪,她看向佐助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更深、更汹涌的探究。
佐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那无尽的雨幕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却又字字句句敲打在小南的心上:
“我游历四方,行医救人,也听过许多传闻。”他缓缓说道,“我听说过,这个国家,在并不算太遥远的过去,曾经有着那么一群少年忍者。”
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和赞许:“他们热血,拥有着改变世界的勇气;他们强大,年纪轻轻便拥有了守护信念的力量;他们善良而温柔,目光所及,是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受苦的平民。”
“他们一直尽自己所能,哪怕力量微薄,也想要拯救这个哭泣的国家。他们怀抱着最纯粹、最炽热的理想,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们坚信,凭借自己的双手,能够冲破那长期以来笼罩在这个国家上空的、沉重而绝望的黑暗。”
最后,他清晰地吐出了那个曾经象征着光明与变革的名字:
“他们自称——‘晓’。”
小南静静地听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随着佐助的讲述,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弥彦阳光下灿烂的笑容,长门最初那怯懦却坚定的眼神,三人一起立下的誓言,以及那些奔走于各个村落之间,帮助村民、调解纷争的忙碌而充实的日子……
百感交集。
怀念、悲伤、痛苦、骄傲、以及物是人非的巨大失落感……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内心。那段时光,是他们梦想的起点,也是所有悲剧的开端。这个陌生的药师,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他提起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佐助的语气依旧平稳如深潭,却带着一种洞穿岁月尘埃的残酷冷静,他继续说道:
“我个人,很欣赏他们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理想与付诸实践的纯粹行动力。”他的话语在雨声中微微一顿,如同琴弦被轻轻按下,随即转折,带着沉甸甸的、仿佛来自历史本身的惋惜,“可是,同时,我也为他们感到……深深的痛心。”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越过了破败的屋檐,穿透了连绵的雨幕,看向那早已被鲜血与泪水浸透的过往,一字一句,如同刻下墓志铭般断言:
“因为,他们从最初,就注定了……是要失败的。”
“为什么?!”
小南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她猛地从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上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被触及逆鳞的不解,甚至是一丝被如此轻率论断所激怒的火焰。那段燃烧着理想与热血的青春岁月,是他们三人心中不容亵渎的圣地,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基石之一,即便最终走向了惨淡的结局,她也绝不容许一个外人,用这样近乎宿命论的口吻,轻描淡写地断言其“注定失败”!
佐助对她这激烈的反应并不意外,仿佛早已预料。他藏在面具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轻轻抬起那只带着些许岁月痕迹的手,做了一个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示意她重新坐下的手势。
“请先坐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们失败,并非因为理想本身有错,也并非因为你们拥有的力量不足。而是因为……”
他直视着小南虽然缓缓坐回原位、身体却依旧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紧绷的姿态,清晰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道:
“他们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从策略到手段,犯了太多……致命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