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北逃避了整整三天。
他给自己找足了加班的借口,每晚拖到深夜才回家,第二天又早早离开,完美错开了所有可能和林南笙打照面的时间。微信消息也回得简短又官方,仿佛只是一个不太熟的合租伙伴。
第四天晚上,又一个推不掉的应酬。酒过三巡,他看着桌上杯盘狼藉,听着身边人的高谈阔论,心里却空落落的,只想回家。那个有林南笙在的,即使沉默也让他感到舒适自在的地方。
他提前告辞,拒绝了第二摊的邀请。回到那个熟悉的楼下,抬头看到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可能是她睡前忘记关灯,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忽然就平复了。他不想再逃避了。
打开家门,客厅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廊灯。他习惯性地想走向小房间,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林南笙平时背的那个米色帆布包就随意地扔在小房间门口的地上,一只白色的袜子脱在旁边,另一只还勉强挂在她蜷在沙发床上的脚踝上。她侧躺着,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极沉,连外套都没脱,显然是累极了直接倒头就睡。
陈向北心里软了一下,又有点好笑。他蹲下身,极其轻手轻脚地帮她把挂在脚踝上的那只袜子也脱了下来,整齐地放在另一只旁边。然后,他自己也脱了带着酒气和烟味的外套,几乎没有犹豫,就像被某种本能驱使着,极其自然地在沙发床空出的那一点点边缘躺了下去。
沙发床因为他的加入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南笙似乎无意识地动了一下,但没有醒。
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味道,不再是平时那种清新的洗发水香,而是带着一天奔波后微微的汗味,一种更真实、更生活的气息。很奇怪,他非但不觉得难闻,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他下意识地低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像一个无声的晚安,然后也闭上了眼。几天积累的疲惫和心绪不宁,竟然在这个狭小拥挤、并不舒适的空间里,迅速消散,他很快沉沉睡去。
清晨,陈向北先醒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惊慌失措地弹开。他静静躺了几秒,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和呼吸,然后才极其小心地起身,没有惊醒她。他回到主卧,仔细地洗了个澡,洗掉一身酒气,然后走进厨房,心情颇好地煎了鸡蛋、烤了吐司,还热了牛奶,给她留了一份在桌上,才出门上班。
不知道为什么,连续几天的疲惫和心烦意乱竟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期待?他解释不了这种情绪,索性不去想。
那天,他工作效率奇高,甚至提前下了班。鬼使神差地,他把车开到了林南笙公司楼下。他看着下班的人流涌出,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他没打电话,只是掉头回家。
回到家,看着早上给她留的早餐盘子已经洗干净晾好了,他心里微微一动。他想起以前自己晚归,她总会给他留饭。于是,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认真做了两个菜,用盘子扣好,温在锅里。
做完这一切,他去洗了澡,然后躺在主卧床上,耳朵却竖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晚上十一点,门锁终于传来响动。他听到她换鞋、放包、走进厨房的声音。接着,是微波炉工作的细微声响,然后是碗筷碰撞的声音——她在吃他留的饭。
黑暗中,陈向北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她吃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件尴尬的事就算过去了?他们可以恢复正常了?
他听着她洗完碗,然后脚步声走向次卧。但接下来,预想中的洗漱声却没有传来。时间滴答走到十二点,外面一片寂静。
陈向北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和不安。他轻轻起身,推开主卧门,次卧门缝没有光。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小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果然。她又睡在了这里。但和昨晚不同,她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短袖和居家裤,蜷缩着,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阴影。嘴角边,甚至还沾着一点晚上吃菜时留下的酱汁。
陈向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走过去,蹲在沙发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擦掉她嘴角那点酱汁。动作完成后,他看着指尖那点痕迹,鬼使神差地,将手指送到自己唇边,舔掉了那点酱汁,仿佛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回过神来,轻轻替她掖了一下被角,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小房间,关上了门。
清晨,林南笙醒来,再次感受到那种半梦半醒间的模糊感知——身边似乎残留着一点温度,空气里有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她的气息。但睁开眼,只有床榻另一边冰冷的空荡。她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心里只剩下怔忡的困惑,分不清那温暖的气息是真实的还是又一个荒唐的梦。
她推开小房间的门,却意外地碰见了正准备出门的陈向北。他看起来精神不错,穿着笔挺的衬衫,看来他也跟上次一样忘记了酒后乱啃的事情了。
“早。”他神色自然地打招呼,语气如常。
“……早。”林南笙愣了一下,回应道。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合租时那种开始熟悉、彼此客气、规规矩矩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