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妖蛟的目光落在沈清辞手中的玄天令上，瞳孔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那令牌通体漆黑，却隐隐有金光流转，正是玄天仙宗传承万年的镇派之宝，据说持有者可调动玄天仙宗全宗之力，哪怕是在这冥界，其威慑力也不容小觑。
“玄天令……”妖蛟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凑近沈清辞，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倒是舍得。”
沈清辞挺直脊背，哪怕在冥河妖蛟压倒性的气势下，依旧面不改色：“与她们的安危相比，一块令牌算得了什么。”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苏灵溪，只见她正睁着一双金瞳，担忧地望着他，尾巴紧张地蜷缩在身侧，像只受惊的小兽。
苏灵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知道玄天令对沈清辞意味着什么，那是玄天仙宗弟子至高的荣誉，是权力与责任的象征。可他为了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就要将其赠予冥河妖蛟。
“清辞，不要！”苏灵溪忍不住喊道，“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我不要你为了我放弃这么重要的东西！”
沈清辞转头看她，眼神温柔却异常坚定：“灵溪，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这句直白的话语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苏灵溪的心田，让她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三百年的等待，三年的同体共生，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藏在他心底的话。
林清雪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她一直以为沈清辞是个恪守清规、不近人情的修士，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或许，人妖之间，并非真的毫无可能。
冥河妖蛟看着他们之间流转的情意，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震得往生碑上的尘土簌簌落下：“有趣，真是有趣。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分了。”它巨大的尾巴在地上轻轻一扫，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罢了，这九转还魂草，我便赠予你们。”
沈清辞和苏灵溪都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前辈……”沈清辞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冥河妖蛟。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冥河妖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必须亲自从忘川河水中取回九转还魂草。”
苏灵溪和林清雪都是一惊。忘川河水能映照人心底最深的执念，若是心志不坚者，很容易被执念所困，永世沉沦。
“前辈，这未免太苛刻了。”林清雪忍不住开口道。
“苛刻？”冥河妖蛟冷笑一声，“想要得到珍贵的东西，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不仅是对你们的考验，也是对这株九转还魂草的尊重。”它说着，巨大的爪子轻轻一挥，往生碑脚下的九转还魂草便化作一道绿光，飞入了忘川河水中，“若是不敢，现在就可以滚。”
沈清辞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一试。”
“清辞！”苏灵溪担忧地拉住他的衣袖，虽然知道自己的手会穿过他的衣服，却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沈清辞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的指尖精准地触到了她微凉的肌肤。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相信我。”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不会有事的。”
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忘川河。河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朵朵彼岸花，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当他的脚刚踏入河水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便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着他的灵魂。
沈清辞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画面。有他刚入玄天仙宗时，师父对他的殷切期望；有他修炼走火入魔时，同门师兄对他的悉心照料；还有他第一次见到苏灵溪时，她那狡黠又灵动的眼神……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他困在其中。
“清辞！”岸边传来苏灵溪焦急的呼喊声。
沈清辞猛地回过神来，心中默念着苏灵溪的名字，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摒除在外。他运转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护罩，抵挡着忘川河水的侵蚀，一步步朝着河中央走去。
越往河中央走，水流的阻力就越大，心中的执念也越发强烈。沈清辞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漆黑的河水吞噬。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河水中浮现出苏灵溪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正对着他微笑，眼中却满是泪水：“清辞，你说过会娶我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颤。他确实说过要娶她，那是在他中了尸毒，意识模糊之际，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可他知道，人妖殊途，玄天仙宗绝不会允许他娶一只妖为妻。
“灵溪，我……”沈清辞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河水中的苏灵溪忽然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而绝望：“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妖，配不上你这个玄天仙宗的长老？”
“不是的，灵溪，不是这样的！”沈清辞在心中疯狂地呐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中的苏灵溪一点点消散在漆黑的河水中。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悔恨涌上沈清辞的心头，让他几乎要放弃挣扎。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苏灵溪，对不起她三百年的等待，对不起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沈清辞，醒醒！”岸边传来林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那是幻觉，不要被它迷惑！”
沈清辞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忘川河水的执念所困。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悲伤和悔恨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知道，他不能放弃。他还要救灵溪，还要兑现对她的承诺，哪怕前方有再多的阻碍，他也要一一克服。
沈清辞继续朝着河中央走去，这一次，无论河水中浮现出什么样的幻觉，他都不为所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到九转还魂草，回去救苏灵溪。
终于，他来到了河中央，看到了那株在水中散发着淡淡绿光的九转还魂草。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其从河水中取出。
就在他握住九转还魂草的瞬间，忘川河水忽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河底钻出来。
“不好，快走！”冥河妖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沈清辞不敢耽搁，转身朝着岸边跑去。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脚不沾地，很快就回到了岸边。
苏灵溪立刻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忧：“清辞，你没事吧？”
沈清辞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九转还魂草递给她，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你看，我拿到了。”
苏灵溪接过九转还魂草，看着上面还沾着的黑色河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谢谢你，清辞。”
“傻瓜，谢我做什么。”沈清辞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冥河妖蛟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株九转还魂草，不要辜负了它的价值。”
“多谢前辈成全。”沈清辞和苏灵溪同时对着冥河妖蛟拱手道谢。
“走吧。”沈清辞拉起苏灵溪的手，转身朝着彼岸花冢外走去。
林清雪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或许，人妖之间，真的可以有美好的结局。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彼岸花冢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个阴冷的声音：“等一下！”
沈清辞和苏灵溪同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只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修士正朝着他们跑来，为首的正是之前被他们击退的血煞宗疤痕修士。
“又是你们！”林清雪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疤痕修士的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的笑容：“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把九转还魂草交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沈清辞将苏灵溪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疤痕修士：“上次放过你，是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你竟然执迷不悟。”
“改过自新？”疤痕修士冷笑一声，“我血煞宗弟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改过自新。识相的就赶紧把九转还魂草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说着，身后的血煞宗弟子纷纷祭出武器，杀气腾腾地看着沈清辞三人。
沈清辞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他将九转还魂草递给苏灵溪，低声道：“灵溪，你带着还魂草先走，我和林师姐断后。”
“我不走！”苏灵溪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沈清辞，“要走我们一起走。”
“灵溪听话。”沈清辞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九转还魂草关系到我的性命，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先回忘川谷找枯木前辈，我很快就会赶回来找你。”
苏灵溪知道沈清辞说的是实话，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我在忘川谷等你。”
“嗯。”沈清辞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疤痕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惊鸿剑影！”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沈清辞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手中的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朝着疤痕修士刺去。他的剑法迅捷如鸿，留下一道道残影，让人难以捉摸。
疤痕修士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而且速度如此之快，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祭出一把黑色的弯刀，抵挡沈清辞的攻击。
“叮！”
剑与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火花四溅。疤痕修士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给我上！”疤痕修士怒吼一声，身后的血煞宗弟子立刻朝着沈清辞和林清雪扑来。
林清雪也不甘示弱，手中的长剑舞动起来，“寒川映雪剑”的剑气带着刺骨的寒意，逼得血煞宗弟子连连后退。
苏灵溪看着沈清辞和林清雪与血煞宗弟子缠斗在一起，眼中满是担忧。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彼岸花冢外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沈清辞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着他能平安无事。她在心中发誓，只要沈清辞能平安回到她身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二
苏灵溪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留。忘川河畔的阴风卷着她的衣袂，让她的灵体微微晃动，可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她知道，她多耽搁一刻，沈清辞就多一分危险。
跑了大约一个时辰，她终于看到了忘川谷的入口。谷口的雾气比来时更加浓郁，隐约能听到谷内传来的药草香气。
苏灵溪心中一喜，连忙加快脚步，冲进了忘川谷。
谷内的景象与来时并无二致，千年古榕依旧枝繁叶茂，石榻上空空如也，显然枯木真人并不在这里。
“枯木前辈？”苏灵溪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心中一紧，难道枯木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