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喊杀震天的落星崖,李长青并未远遁,而是敛息凝神,如同一缕青烟,朝着感知中灵气相对平和、隐约有人烟聚集的方向潜行。他需要信息,关于此地,关于时间,关于那场围攻,以及……圣教的蛛丝马迹。
前行约莫百里,翻过几座荒芜的山岭,一条略显破败、车轮痕迹深刻的官道出现在眼前。官道蜿蜒,通向远处一座依山而建、炊烟袅袅的城镇。城郭不算雄伟,墙垣多有修补的痕迹,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坚韧。城门上方,石刻的“磐石镇”三字已有些模糊。
李长青并未直接入城,而是在城外数里处一片僻静的林中落下。他换上一身寻常的青布衣衫,将周身澎湃的星力尽数敛入新生的道胎深处,气息维持在筑基初期的水准,如同一个修为低微、风尘仆仆的散修。肩头的瑶光星灵早已会意,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星纹,隐在他衣襟内侧。
稍作整理,他便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向那磐石镇。
镇门有守卫,皆是炼气期的修士,神情警惕地盘查着往来行人,尤其关注那些带着伤势、或气息彪悍之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与疲惫交织的气氛。
李长青顺利入城,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镇内建筑大多朴素,街道上行人不多,且多是步履匆匆,面带忧色。两旁店铺虽开着,却生意清淡,唯有几家售卖丹药、符箓和修补法器的铺子,还有些许人气。
他信步走入一间名为“听风”的茶肆。茶肆不大,陈设简单,此时只有两三桌客人,都在低声交谈,神色凝重。
李长青拣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普通的清心茶,自斟自饮,神识却如同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了整个茶肆,捕捉着那些零碎的交谈。
“……落星崖那边,不知还能撑多久?青岚战部若是败了,这磐石镇怕是……”
“唉,谁能想到,平静了不到三十年,妖魔又起波澜?听说这次规模不小,好几个边境战部都告急了。”
“何止是妖魔?我前日从北边过来,听说‘天陨之灾’后,各地都不太平,邪祟滋生,秘境暴动,连一些久不出世的老怪物都冒头了……”
“天陨之灾……是啊,自从三年前那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流星雨之后,这世道就愈发乱了。灵气也变得躁动不安……”
“慎言!据说那场流星雨牵扯极大,有上宗修士严令不得妄议……”
“怕什么?这里天高皇帝远……不过我听说,有些流星坠落之地,出现了奇特的秘境入口,引得各方势力争夺,死伤无数……”
“还有那‘圣教’……”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听说也在暗中活动,趁乱吸纳教徒,行事诡秘……”
断断续续的交谈,如同破碎的拼图,一点点在李长青脑海中汇聚成型。
三年前!
他在那虚空坟场中涅盘重塑,外界竟已过去了三年之久!这让他心头一沉,三年时间,足以发生太多变故。
天陨之灾! 指的恐怕就是三年前那场异常的流星雨。是巧合?还是与他,与七星核,与那万古前的魔潮有关?
妖魔复起,边境动荡,邪祟滋生,秘境现世…… 整个大陆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混乱与机遇并存的局面。这无疑增加了寻找剩余星核的难度与变数。
而最让他在意的,是圣教!他们果然没有沉寂,反而趁着这乱世,更加活跃地渗透、扩张!
“青岚战部……坚守落星崖……似乎在守护什么?与坠落的‘流星’有关?”李长青回想起战场上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中若有所思。那妖魔疯狂围攻,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杀戮,目标很可能就是那坠落的“流星”,或者说,是随着流星而来的某物?会是与星辰相关的东西吗?
他正思索间,茶肆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两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袖口绣有云纹的修士,气息皆在金丹初期,神色疲惫,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气息。正是青岚战部的修士!
他们的到来,让茶肆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畏与询问投了过去。
两人寻了张空桌坐下,其中年长些的汉子叹了口气,对同伴低声道:“……伤亡太大了,丹药也快见底。若非方才那莫名其妙的一击伤了那化神妖帅,扰乱了妖魔攻势,咱们怕是……”
年轻些的修士接口,语气带着困惑与一丝后怕:“王哥,你说到底是谁出手?那一道金光……快得根本看不清,威力却如此刁钻精准!难道是路过的某位前辈?”
王姓修士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像。若是路过的前辈,出手解围后,为何不现身?而且那力量……感觉很奇特,不似我们熟知的任何一派路数,倒有点像……传说中极其罕见的星辰之力?可星辰之道的传承,不是早已式微了吗?”
星辰之力!
角落里的李长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平静无波,心中却是一凛。这些常年在边境与妖魔厮杀的修士,眼力果然毒辣!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那纯粹的天玑锐意,还是被感知敏锐之人捕捉到了一丝特质。
“星辰之力?”年轻修士讶然,“那不是上古星君的道统吗?难道还有传人存世?”
“谁知道呢……”王姓修士压低声音,“这世道,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总归是帮了我们。此事我已禀报上去,上面自有定夺。我们休整片刻,还得赶回去换防。”
两人不再多言,匆匆喝了口茶,便起身离去。
茶肆内再次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大多围绕着方才那“神秘高手”和星辰之力的传闻。
李长青放下几块下品灵石,悄然离开了茶肆。
走在略显萧条的街道上,他心中念头急转。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复杂。时间过去了三年,大陆局势动荡,圣教活跃,而他自己,似乎因为之前在落星崖的出手,引起了对“星辰之力”的关注。这绝非好事。
“必须尽快弄清‘天陨之灾’的详情,以及圣教如今的活动范围和目的。”他暗自思忖,“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离开,寻找更安全、信息更流通之地。”
他目光扫过街道,看到一间挂着“百晓阁”招牌的店铺。这是修仙界常见的情报交易场所。
略一沉吟,他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李长青从百晓阁后门悄然离开,手中多了一枚记载着近三年来大陆重大事件简略情报的玉简,以及一份相对详尽的周边地域地图。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几件得自圣教傀儡、抹去印记的低阶法器。
他未在磐石镇多做停留,出镇后,便选定一个方向,身形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疾驰而去。
目标——三万里外,中州边境相对繁华、龙蛇混杂的修真坊市,“金沙集”。
他需要融入这“星移物换”后的新时代,在暗流汹涌中,重新定位自己的道途,并继续那集齐七星、重燃星炬的漫长征途。
而圣教的阴影,以及那因“星辰之力”可能引来的关注,都如同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前路,依旧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