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没有再理会仍在原地歇斯底里的卡图斯。
她今天来不过是通知一声,琶音大断层那边的资料暂时拿不回来了;再者——看看这基地的实验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为她下一阶段的行动做点打算。
她移步走到实验台边,视线扫过满地斑驳的血痕与裂开的容器。指尖搭在实验台的边缘,红色风衣垂落,像滴不尽的血线。
“我说,卡图斯。”她不耐烦地开口,声音冰凉,“别嚎了,说说现在到哪一步了。”
卡图斯正埋头对着那具还冒着红雾的人形实验体低声呓语。听见她的声音,身子僵了僵,随后像触电一样猛然转身,表情竟露出某种怪异的……兴奋。
“莎拉,莎拉——”他靠近了几步,声音压低成颤音,“我的艺术,已经成了!我已经上报申请进入实测阶段了,听得见吗?始主也同意了我的请求……”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也快了起来,眼中是癫狂的火光,几乎就要滴下泪来。
“后天……对,就在后天,我就会将‘他’送进空洞,真正的空洞——我们会看到的,莎拉,他会动,会杀,会‘重现司教,他会证明,人类也能孕育神灵!”
他说着,居然两臂张开,仿佛正迎接什么降临似的,眼神燃烧得像要把周围一切吞噬。
莎拉皱了皱眉。
“……你申请投放去哪里实验?”她打断他。
卡图斯顿了一下,嘴唇微动,随后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
“@#¥%@¥@……第……三段线,进入口……合金板下……你听见了吗?西摩会在那……西摩,他会带路……”
他的眼神忽然开始涣散,像被什么撕裂了意识一样,语调从喃喃低语逐渐升高到神经质的尖叫。
“他回来了——你听见了吗!他……他在风里唱歌……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活着!西摩!你还活着,对不对!!!”
“啧……”莎拉眸光一冷,“又犯病了。”
她懒得再与疯子争辩,抬脚一记横踢将卡图斯踹倒在一旁。
“闭嘴,一边玩去!”
卡图斯在地上挣扎着,嘴角涎水滴落,眼白翻出半边,仍在喃喃着些混乱词句。莎拉看也不看,转身走到主控台前,拉开座椅。
她从红风衣内侧掏出一个黑色U盘,这是她自己按照卡图斯的秘钥仿制的安全数据匙,因为卡洛斯·阿尔娜,她倒是彻底得到了组织的信任,也正是这样,借着职务便利,她拿到了许多其他人的权限钥匙。
“唰”的一声,插入端口。
显示屏“滴”的一响,随即浮现出熟悉的红底认证框,之后弹出进度条——
「ExtERNAL AccESS:dAtA SYNc INItIAtEd」
读取进度:3%... 7%... 12%...
莎拉静静地望着进度条流动,眼角余光却瞥向实验台方向。
卡图斯的身体正在缓缓蠕动,他像一条快要断气的鱼,嘴里还在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半爬半蹭地往那具实验体身边靠近。
没再理会要贴到实验体上的卡图斯,莎拉看了眼显示器。
读取进度:72%... 88%... 95%...
——快了。
她背脊靠向椅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通风管末端的鼓风机“轰轰”地旋转着,刮起冷风从地板缝隙钻入室内,空气中依旧是消毒水、血腥味和秽息燃尽后的焦糊气息。
读取完成,绿色权限验证框瞬间弹出浮现在屏幕上。
「权限访问——卡图斯·德·蒙特夫」
莎拉神色不动,指尖迅速滑动滑鼠,将窗口一一展开。她首先调出最近的实验记录:一串编号杂乱的文件从屏幕右侧滚动而出,夹杂着大量未归档片段与几段模糊不清的动态录像,显然是实验过程中的副本回传数据。
她扫了一眼其中一段实验监控——红雾中,一个人形生物以非人类的方式蠕动着脊柱,骨骼破裂与再生在片段中被不断快进重播。液体管道如蛛网般缠绕其四肢,循环通入的以太与秽息混合剂标明了卡图斯目前实验的进度。
“疯子……”莎拉冷哼一声,不再细看,将有用数据快速打包加密,并用内部指令生成了一次性转存指令。
紧接着,她点开了一个名为「试验申请表」的文档。
画面一顿,弹出一页任务调令。
任务来源:空洞调查协会 & 怀塔斯学会联合观测组
任务代号:K-411
观察区域:第二裂层·表层至裂化带前缘
支援与封锁协定编号:Z\/13-Δ
莎拉眉头动了动,眼神一紧。
她继续下滑翻阅——直到画面停在某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自卫机的影像记录,画面中,女孩正一手持镰刀,一手按在腰间,其身后拖着一条青碧色的蛇尾,而她的面容尽管经过面罩遮掩,仍显得异常熟悉。
照片右下角标注:
个体识别码:d-013a ;蛇希人亚型
状态:高活性
星见家直系人员
“这不是……”莎拉眯起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被卡图斯在纪念碑广场注射了 Elixir p03 的那个……蛇希人?”
她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敲了敲,“居然没死。”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指,将金丝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星见家……吗?”
正在此时——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节奏压得很轻,却被实验室金属门板反射出“咚、咚”的回音。
莎拉瞬间回神,指尖飞快地关闭所有页面,将数据终端重置,访问日志被彻底清除。随后拔出U盘,塞回风衣内衬隐藏夹层。
整个动作不过三秒。
她转身起身,利落如风,步伐却不紧不慢地走向实验台边。等那道门被推开之前,她已经靠着实验台,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
她的目光看向那具仍在缓慢呼吸的实验体,然后看向正趴在地上低语的卡图斯。
卡图斯已经趴在实验体旁边,不知是哭是笑,脸贴着那一具还冒着余温的、被称为“艺术”的怪物。
“你疯吧。”莎拉站起身,淡淡地道,“不过疯得也不算没用。”
她没有再回头。
风衣翻动,鞋跟“哒”的一声踩上金属地板。
和正好推门而入的实验员打了照面。
“莎拉大人!”
“嗯,那家伙又犯病了,去叫人吧。”
“是!”
随着她推门而出,实验室再度陷入刺耳的荧光灯电流声中。
远处,卡图斯还在喃喃着:“我的艺术……西摩……你看到了吗……他会回来……都会回来的……”
……
满江红
碧鳞缠籽,青尾扫、落星如屑。望黑障、虚数枝头,泡影明灭。
尼尼微绽千层雪,星见旗卷九重月。问当年、日记泛黄痕,谁人写?
孤城陷,残碑裂。空洞啸,银镰冽。纵暗潮噬天,此心无缺。
战甲映火瞳如血,狐耳破云声未歇。待归时、藤架煮春茶,烟痕曳。
风暴再起篇,8万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