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郭春海就蹲在院子里擦枪。五六半的零件摊在油布上,每个弹簧和撞针都擦得锃亮。乌娜吉抱着孩子站在门槛上,晨光给娘俩镀了层金边。
非得今天去?乌娜吉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手腕上的叶脉纹。
郭春海一声装上枪栓:趁野猪的踪迹还新鲜。他抬头看了眼妻子,你和孩子别出屯子。
白桦和二愣子来得比约定时间早。女猎手今天换了装束,羊皮袄外罩了件帆布褂子,辫梢系着红绳。二愣子脖子上挂的狼牙坠子擦得发亮,腰上别着新磨的柴刀。
雪团二世咋样了?郭春海往褡裢里塞着乌娜吉准备的干粮。
白桦拍了拍腰间皮囊:带着呢,断爪接好了。皮囊动了动,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紫貂的右前爪缠着参须,精神头不错。
三人沿着昨日野猪的踪迹进山。林间的雪地上,蹄印和拖痕清晰可见,偶尔还能发现几滴发蓝的血迹。走到半山腰时,白桦突然停下,指着远处一片杉树林:气象站就在那边。
郭春海眯眼望去,隐约能看到个灰顶建筑,屋顶的铁架已经歪斜。重生前他听说过这个废弃气象站,但从未进去过。
我爹常来这儿,白桦的声音有些发紧,说是有重要资料...
林子里突然传来的断枝声。三人立刻隐蔽,只见二十米外的灌木丛剧烈晃动,钻出个灰影——是那只年轻的头狼!它左耳缺了一小块,正是耳缺头狼的后代。
更奇怪的是,狼嘴里叼着个东西,放在地上后冲他们低嚎一声,转身跑开了。
啥玩意儿?二愣子壮着胆子凑过去,哎妈呀!
那竟是半只野猪耳朵,断口处还滴着蓝血。白桦用箭尖挑起耳朵,发现内侧有个模糊的烙印:A7...后面看不清了。
气象站比想象中破败。铁门锈得只剩半边,窗户玻璃全碎了,墙上的标语依稀可辨: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典型的六十年代风格。
小心点,郭春海第一个跨进去,地板可能糟了。
屋里弥漫着霉味和动物粪便的臭气。地上散落着发黄的纸张,墙上挂着残缺的天气图。最显眼的是中央一张大铁桌,上面摆着些古怪的仪器。
白桦轻车熟路地走向角落的文件柜,从最下层抽出个铁盒:我爹的东西还在。盒子里是几本笔记和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年轻的白三水站在气象站前,身边蹲着只耳缺的狼。
阿尔斯楞...白桦轻抚照片,原来那时候它就跟着爹了。
郭春海检查着铁桌上的仪器。大部分都锈蚀了,但有个玻璃容器很特别——里面残留着蓝色结晶,跟野猪血里的物质一模一样。容器标签上写着:7号试剂,1964.11。
春海哥!二愣子在里间喊道,这儿有笼子!
里间墙边摆着排铁笼,大小刚好能关下一头野猪。笼门上挂着编号牌,从A7-1到A7-8,但7号和8号是空的。地上散落着些动物骨头,还有几簇灰黑色的鬃毛。
白桦翻着笔记突然倒吸一口气:你们看这个!她指着一页发黄的记录:1964年12月,7号、8号实验体逃脱...注射过量7号试剂...具有攻击性和传染性...
传染?二愣子声音都变调了,那蓝眼猪病会传染?
郭春海心头一紧。重生前他听说过一种怪病,能让动物发狂,但没想到源头在这儿。他刚要细问,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子都晃了晃!
野猪!白桦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在撞墙!
郭春海抄起五六半,从破窗户探出头——好家伙,两头体型硕大的野猪正在啃气象站的地基!其中一只正是昨天跑掉的蓝眼崽子,现在已经长到二百多斤,眼睛蓝得发亮。另一只是头母猪,獠牙断了一根,脖子上挂着半截铁链,编号牌上写着A7-8。
从后门走!郭春海示意二人撤退,自己留在窗边掩护。可就在这时,地板突然塌陷,白桦和二愣子掉进了地下室!
野猪听到动静更疯狂了,撞得墙皮簌簌直落。郭春海对着母猪连开两枪,子弹打在它厚实的肩甲上,竟然只擦破了皮!
春海哥!下面有通道!二愣子的喊声从地板破洞传来。
郭春海权衡片刻,咬牙跳进了地下室。落地时他一个翻滚卸去力道,手电筒光柱里,白桦正扶着腰站起来。这间地下室比上面还大,堆满了木箱和铁桶。
出口在那儿!白桦指着墙角的通风管道,铁栅栏已经脱落。
三人刚钻进管道,就听头顶一声,野猪终于撞塌了半边墙。郭春海殿后,看见两头野猪在地下室乱转,蓝眼崽子竟然开始啃咬那些铁桶!
管道又窄又矮,只能爬行前进。二愣子在前头突然一声:到头了,外面是山坡!
爬出管道,三人发现自己位于气象站后方的山沟里。白桦突然拽住郭春海:等等!听!
气象站方向传来的爆炸声,接着是野猪凄厉的嚎叫。一股蓝烟从废墟中升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品味。
它们咬破了试剂桶...白桦脸色发白,我爹笔记里说,那东西遇空气会燃烧...
回屯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紫貂从皮囊里钻出来,小鼻子不停地抽动,突然尖叫起来,爪子指向七品叶方向。
又怎么了?二愣子紧张地东张西望。
郭春海顺着紫貂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参园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而更远处的七品叶岩缝方向,隐约有蓝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