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绥芬河码头人声鼎沸。两艘崭新的渔船并排停泊在山海号旁,蓝白相间的船身上,海鹰号闯浪号六个鲜红的大字在朝阳下闪闪发亮。郭春海蹲在码头边,手里攥着一把潮湿的海藻,正仔细地在新船船底涂抹——这是老渔民传下来的规矩,新船下水要,祈求平安丰收。
当家的,县里来人了!乌娜吉抱着孩子匆匆跑来。小家伙今天穿得像个小渔夫,毛茸茸的狗皮帽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使劲儿伸手想去抓父亲手里的海藻。
县渔业局的王科长带着几个干部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胸前别着省水产研究所的徽章。
郭队长,恭喜啊!王科长老远就伸出手,咱们县第一个三船渔业队,可是创了纪录!
郭春海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刚要搭话,孩子却抢先着扑向王科长,小手里还紧攥着半截海藻,逗得众人大笑。乌娜吉连忙把孩子抱回来,脸颊微红:这孩子,见谁都亲。
眼镜青年走上前,递上一卷图纸:郭队长,我是研究所的小张。这是根据你们上次发现的鱼群数据做的扇形搜索法示意图,也许能用上。
图纸上详细标注了三艘船协同作业的路线和信号系统,每条船负责120度扇形区域,通过旗语和无线电保持联络。郭春海眼前一亮——这法子能把搜索效率提高三倍不止!
今天试试?老崔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金牙上还沾着早饭的玉米渣。
启航仪式简单而隆重。托罗布老爷子穿着传统鄂伦春服饰,用柳枝蘸着参酒洒向船头;乌娜吉和妇女们则在每条船的驾驶舱里放了绣有鱼虾满舱的红布包,里头装着山核桃和五谷。
山海号打头,海鹰号闯浪号呈雁形排开,柴油机的轰鸣声惊起了岸边一群野鸭。孩子被爷爷高高举起,小手挥动着直到船队变成远处的黑点。
扇形展开!进入作业区后,郭春海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三艘船立刻按计划分散,船尾拖着的渔网像三把巨大的梳子,梳理着蔚蓝的海面。
郭春海紧盯着新安装的鱼群探测仪,突然,屏幕上出现一片密集的光点。海鹰号几乎同时发来信号——他们也发现了鱼群!
收网!慢收!三艘船默契地调整航速,形成一个包围圈。当绞盘开始工作时,网绳绷得笔直,海面上泛起不寻常的浪花。
不对劲,老崔皱眉,这重量......
网兜出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常见的黄鱼、带鱼外,还有几十只巴掌大的甲鱼在网中挣扎!它们背甲青黑,腹甲金黄,被渔网缠住四肢却仍凶猛地伸头咬人。
野生甲鱼!格帕欠惊呼,这玩意儿可金贵了!
更棘手的是,这些甲鱼死死咬住渔网不放,普通方法根本取不下来。二愣子急着用手去拽,差点被咬掉手指。郭春海赶紧下令:用木棍撬嘴!别伤着甲鱼!
忙活了半天,总算把甲鱼分拣完毕。总共五十三只,最小的也有三斤重。老崔翻出本泛黄的《水产图鉴》对照,激动得金牙直闪:是正宗的中华鳖!药材公司抢着要!
返航时,对讲机里热闹非凡。闯浪号报告捞到一网海参,海鹰号则发现了罕见的红色章鱼。郭春海听着各船汇报,心里像喝了参酒般热乎——三船联合作业的首战,比预想的还要成功。
码头上早已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群。当那些活蹦乱跳的甲鱼被抬上岸时,连县药材公司的老会计都惊得掉了眼镜:三十年没见过这么多野鳖了!
乌娜吉带着妇女们支起大锅,当场熬起了甲鱼汤。香气飘出二里地,把公社书记都引来了。他尝了口汤,立刻拍板:这得搞成特色产业!
当晚的庆功宴上,托罗布老爷子讲起了古老的传说:甲鱼是龙宫的信使,梦见它会有好运。孩子们围着水缸里的甲鱼又怕又好奇,有个胆大的偷偷摸了把背甲,被喷了满脸水花。
夜深人静时,郭春海独自来到码头。三艘渔船静静地停泊在月光下,随着波浪轻轻摇晃。他想起今天小张悄悄说的话——省里正在规划海洋牧场,而他们的捕捞数据将成为重要参考。
海风拂过面庞,带着熟悉的咸腥味。远处,一轮满月正从海平面上升起,把银光洒向无垠的海面。这光亮既照着回家的路,也照着前方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