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轰鸣的卡车,在曲桂娥眼中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一张巨口,即将把她从生活了半辈子的土地上连根儿拔起,吞进一个名为“未来”的深不可测的漩涡里。就在上车前一刻,她猛地抽回手,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我不去了。”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与期待,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高秀平夫妻暗中策划,瞒着曲桂娥,骗她到沈阳的二姐曲桂敏家散散心,其实是想让她改嫁,嫁给退休工程师王庆荣。
曲桂娥在众人的劝说下,答应去沈阳看望二姐,但是就在出发前,她看到前来接她的大卡车,仿佛看到陌生的未来,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惧,她反悔了,态度坚决:“我不去了。”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冻结。高秀平急了,赶忙上前拉住曲桂娥的手,赔着笑脸说:“娘,都安排好了,难得有这方便条件,你去看看我二姨,去那玩几天,散散心也好。”
王豁牙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妹子,到那住段时间,姊妹俩好好唠唠。”
可曲桂娥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用力甩开高秀平的手,大声道:“你们别再逼我了,我过去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王庆荣急忙劝解道:“妹子,你那大外甥刘宏庆是我的得意门生,他可孝顺了,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说他母亲想家呢,你如果去了,你姐姐该多高兴啊!怎么是添麻烦呢?”
曲桂娥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会这么巧?”
李守业赶紧给岳母定心丸吃:“娘,你不是说最相信我吗?我王叔如果撒谎,我第一个找他算账,一定饶不了他。”
王豁牙笑了:“就是就是,都是家里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妹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不会骗你的。”
曲桂娥想起半个多月来王豁牙给自己做的小灶,心想哥哥是如此善良的人,弟弟应该也不会是恶人。
再说了,我只是跟他顺路去沈阳看姐姐,又不是处对象,管他人怎样,就算把自己卖了又有何妨?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啥可怕的?
想到这,她有些释然 :“行吧,我豁出去了,跟你们走,但是我说好了,我直接去找我姐姐,别的地方哪也不去。”
王庆荣见曲桂娥拨云见日,赶紧应下:“好,好,我直接把你送到我徒弟宏庆家,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高秀平重新搀扶母亲上车,李守业在旁边帮忙扶着,王庆荣在车上伸手拽了一把,曲桂娥总算上了车,她坐在车里面,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车子发动,扬起一阵尘土。曲桂娥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家和亲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此去沈阳,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改嫁的事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头。但是,谁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这事,她也不好张口。
她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一点点后退,想起家中的点点滴滴,那些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呢?也许这一去,生活就会彻底改变。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车子颠簸着,她的思绪也跟着起伏不定。她时而想象着见到姐姐时的温馨场景,时而又担忧着王庆荣一家的真实意图。
随着离沈阳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衣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力量,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王庆荣看出她的心思,想方设法找话题和她聊天,想让她放松些。“妹子,你姐姐身体可硬朗着呢,让她带你出去玩玩,省城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曲桂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简单回应着。可她的注意力还是难以从担忧中转移出来。
车子终于驶入沈阳城。王庆荣的儿子王长生并没有带曲桂娥到刘宏庆家,而是将她带到一个装修豪华,但是布置温馨的酒店。
曲桂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质问王长生:“这不是宏庆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长生尴尬地挠挠头,刚想开口解释,王庆荣从后面赶了过来,赔着笑脸说:“妹子,先别着急,在这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再去见你姐姐。”
曲桂娥怒目而视,声音尖利:“你们这是骗我!我要去我姐姐家。你们都是骗子!”
王庆荣第一次见识到曲桂娥的泼辣,有些猝不及防:“妹子,你别急嘛,你姐姐马上过来。”
他原本打算试探一下曲桂娥的底线,还抱着侥幸心理,看现在这架势,够呛了。
只见曲桂娥抓起自己的包:“你们不送我,我自己去找我二姐。”
说着她就要推门出去,就在这时,酒店的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帮人。王长生赶紧前去迎接,王庆荣也上前几步招呼来人。
曲桂娥定睛一看,那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妇女,不正是自己的二姐吗?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套装,头发盘得整齐利落,白净的脸庞,细长柔软的双手双手伸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城里人的清丽脱俗。
曲桂娥愣了一下,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她努力放松了一下情绪,缓步向前开口道:“二姐,你……怎么在这?”
曲桂敏拉过曲桂娥的手,眼眶泛红道:“小妹,这么多年没见,你咋瘦成这样了?你……”
曲桂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二姐,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姊妹俩哭成一团。曲桂敏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小妹,既然来了,就住下来,不走了,省城怎么说也比乡下好。”
哪知道曲桂娥反应敏感:“不行,我不能长期住下来,我就是来看看你,真是太想你了。”
曲桂敏见小妹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好,就依着你,安心住一段时间,这总可以了吧?”
这时,王庆荣走上前,真诚地说:“妹子,你别多想,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在沈阳好好玩玩,和姐姐多聚聚。”
曲桂娥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说:“王大哥,谢谢你带我来沈阳,我不该误会你,还说你……”
说着,曲桂娥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感觉自己有点不厚道,人家大老远把她带到沈阳,还被她说成是骗子。
王庆荣笑了:“哈哈,被你说成骗子,我高兴,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骗子。”
曲桂娥也被他逗笑了:“那我还是离骗子远点,别被你骗了。”
王长生见众人聊得挺开心,赶紧招呼大家到包间入座:“大家别站着,快坐下来说话。”
曲桂敏的大儿子刘宏庆一直没插上话:“小姨,您路上辛苦,赶紧坐下休息。”
他又转身拉着王庆荣:“师傅,谢谢您带我小姨来沈阳,您坐这儿。”
他故意让师傅坐在小姨身边。曲桂娥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拽了一下曲桂敏:“二姐,你坐在我旁边,我们好好唠唠嗑。”
曲桂敏的丈夫刘兆林刚才也没能插上话,他趁机表态:“小妹,桂敏时常念叨你和家人,你没看到吗?你来了,她高兴成啥样了?你就安心住下来,有的是时间唠嗑。”
曲桂娥满心欢喜在沈阳住下来,可是没过几天,她就发现问题了,自己这是被一群人骗了,她气愤地指责道:“你们都在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