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刺骨,吴邪在幽暗的甬道中艰难前行,手中微弱的光束是他唯一的依靠。前方出现一道布满水藻和奇特凸起的石壁,看似死路,但他注意到几块凸起的石头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排列方式也隐隐暗合某种规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爷爷笔记中关于机括原理的零星记载,以及这一路走来观察到的张家建筑风格。他屏住呼吸,无视越来越近的、不知名生物游动带来的水波压迫感,手指在水中缓慢而坚定地按向那些颜色异常的凸起。不是胡乱按压,而是根据石头的纹理和相互间的力学联系,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力道——或轻叩,或旋转,或短暂按压后迅速松开。水底操作极为困难,水流和低温干扰着他的感知,几次尝试错误都引发了机括轻微的、令人心悸的震动。但他没有放弃,汗水混在湖水中,终于,在最后一次精准的按压后,石壁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哒”声,一道原本严丝合缝的缝隙悄然滑开,露出了后面的通道。吴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是他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的知识和观察,独立破解了如此复杂的机关。
他刚钻过缝隙,就与前来查看机关异常动静的四个人撞了个正着——正是张起灵、张韵棠、王胖子和阿宁!
“天真!”
“吴邪!”
惊喜的呼声在狭窄的水下空间显得有些失真。张起灵迅速上前拉住他,确认他无恙,空茫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波动。张韵棠也游近,快速扫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在他刚刚触碰过机关、还有些发红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阿宁对他点了点头,而王胖子则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得呛水。
然而,还没等他们交流情况,因吴邪破解机关引发的能量波动或声响,已经惊动了古楼深处某些沉睡的存在。
只见四周的岩壁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不规则的蠕动,一个个由青黑色岩石构成、五官模糊、身形高大的人形怪物,如同从墙壁中“生长”出来一般,缓缓剥离,落入水中!它们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闯入者,手中凝聚出石质的长矛或利爪,无声无息,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正是石中人!
战斗瞬间爆发!五人背靠背,在水中与这些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石中人展开殊死搏斗。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在水中划出凌厉的轨迹,每一次劈砍都精准地落在石中人关节或能量核心的薄弱处,虽不能立刻摧毁,却能有效阻滞其行动。张韵棠身形如鬼魅,银针无法穿透石肤,她便专攻其“眼窝”、关节连接缝隙等可能存在的感知或运动节点,阎王血的气息在水中弥漫,让石中人本能地感到厌恶和些许迟滞。
在激烈的战斗中,张起灵偶尔会用一个极其简练的字眼提醒吴邪:“左三,肋下。”或者“避右,攻下盘。” 张韵棠则会在格开袭向吴邪的攻击时,清冷地补充:“力不全用,七分攻,三分守,留意步伐。” 王胖子也收到了类似的指点:“胖子,下盘稳,撞它!” 他们将实战变成了最直接的教学,在生死边缘将战斗的本能和技巧强行灌输给吴邪和胖子。
然而,石中人数量太多,仿佛无穷无尽。它们的攻击沉重而致命,在水中行动受限的众人体力飞速消耗,身上开始添上一道道伤口。张起灵为了护住吴邪,硬抗了一记石矛,肩胛处传来骨裂的轻响,鲜血瞬间染红周围湖水。张韵棠为了替阿宁解围,后背被石爪划过,深可见骨,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岸上,裘德考志得意满地看着监控屏幕上混乱的光点。黑眼镜和解雨臣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帐篷角落。然而,没人注意到,黑眼镜在无人察觉时,对解雨臣极快地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原来,他见裘德考势大,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便假意投诚,伺机而动,等待翻盘的机会。与此同时,裘德考接到消息,吴二白的车队,已经抵达巴乃地界,很快就到。
水下,众人已近乎力竭,退路被石中人彻底封死。
“用火!”阿宁突然喊道,她掏出防水性能极好的燃烧棒,奋力掷出。炽热的火焰在水中短暂地开辟出一小片区域,石中人似乎对光和热有本能的畏惧,攻势一缓。
“那边墙壁暂时没‘长’出怪物!快走!”王胖子指着一条侧面的甬道大喊。
众人趁机冲进那条甬道,拼命向前游去,直到找到一个暂时没有石中人出现的、稍微宽敞些的洞穴,才狼狈地爬上岸,瘫倒在地。长时间的憋气和战斗,加上失温,所有人都到了极限。
张起灵靠在岩壁上,呼吸急促,因体温升高和伤势刺激,背后那副完整而清晰的麒麟踏火纹身再次显现,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物。张韵棠伤势更重,大量失血让她视线开始模糊,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强撑着拉住吴邪的手,气息微弱却无比清晰地提醒:
“吴邪……记住……这是张家的古楼……我和小官……我们自身……就是谜题……以及……答案……”话音未落,她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张起灵身边。
张起灵看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上的纹身,似乎想说什么,却也因伤势过重和体力透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自身就是谜题和答案……”吴邪咀嚼着这句话,目光死死盯住张起灵背后那复杂的麒麟纹身。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路上见过的所有张家符号、古楼结构、以及那铁块上的纹路……忽然,他猛地跳起来,用手电仔细照射洞穴的岩壁,在一些极其隐蔽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些与麒麟纹身部分线条走向吻合的古老刻痕!
“我明白了!出路在这里!”吴邪大喊。他按照纹身线条的延伸和刻痕的指引,在岩壁上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地方用力一推——轰隆一声,一道隐蔽的石门缓缓开启!
希望就在眼前!然而,石门之后并非坦途,而是被一块巨大的落石堵得严严实实!
“他娘的!玩我们呢!”王胖子骂了一句,和阿宁对视一眼,两人强撑着站起来,捡起地上散落的碎石和折断的武器,“天真,你凿石头!我们给你挡住这些石头祖宗!”
幸存的石中人已经追了上来。王胖子和阿宁背对着吴邪,用身体和简陋的“武器”死死挡住入口,每一次石中人的重击都让他们口吐鲜血,却一步不退,为吴邪争取着宝贵的时间。吴邪双眼赤红,用尽全身力气,用工兵铲、用石头、甚至用拳头,疯狂地凿击着那块巨石,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终于,巨石被凿开一个缺口!清新的空气涌入!
吴邪回身,看到的是王胖子和阿宁几乎奄奄一息、却依旧死死抵住入口的背影。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疯虎般冲入石人群,拼着挨了几下重击,将重伤的张起灵、张韵棠、王胖子和阿宁,一个接一个地拖出了那个死亡洞穴!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掏出信号枪,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划破巴乃的夜空。随即,他也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裘德考正与刚刚赶到、气场强大的吴二白进行着充满机锋的谈判,试图合作。突然,手下报告发现了吴邪发出的信号弹。吴二白立刻带人前往信号弹升起的位置,成功将奄奄一息的五人救出。
临时营地内,吴二白看着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几人,面色阴沉。
他告诉刚刚苏醒的吴邪,那些石中人叫做“密洛陀”,是张家用特殊方法制造、用以永生永世守护古楼的屏障。
吴邪在整理物品时,意外地从吴二白那里发现了自己之前在吴三省家丢失的那些关键资料。吴二白淡淡解释,他只是不想这些资料落入外人手中,尤其是关于张家古楼守护的秘密,绝不能被那个“它”知道。
夜深人静时,吴二白避开众人,来到了张起灵和张韵棠养伤的房间。两人都已苏醒,虽然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清明(似乎伤势和古楼环境刺激了部分记忆恢复)。
吴二白站在床前,对着两人,郑重地行了一个古礼,语气带着罕见的敬重:
“起灵叔,韵棠姨,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平稳,却透着一种跨越了时光的感慨,“上次相见,还是在先父的葬礼之上。侄子吴邪,这一路,多谢两位舍命照顾了。”
张韵棠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却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缓和:
“狗五爷,有个好孙子。”她看了一眼身旁沉默却眼神锐利的张起灵,继续道,“我虽不喜之前九门其他几门做派,但狗五爷与解九爷,与我二人而言,却是难得的、可托生死的至交好友。”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吴二白身上,“吴家和解家这一代的晚辈,也不错。”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告诫:“但是,告诉你那个弟弟,或者说是表弟,有些计划,不该由他们来做。我二人虽是自愿入局,只为彻底铲除‘它’,但有些界限,一旦越过,便再无回头之路。他的方式,太险,也太……伤人了。”
吴二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回应,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二白明白。他的路,是他自己的选择。吴家与解家的责任,我自会担起。只是,关于‘它’,关于这盘棋后续如何落子,还请二位,不吝指点。”
帐篷内,灯光摇曳,一场关乎过去与未来、交织着守护与毁灭的对话,在长夜中悄然展开。而窗外,巴乃的星空,依旧沉默地注视着这片承载了太多秘密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