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呜咽声,与远处隐隐传来的、令人不安的低沉兽吼,如同两股无形的丝线,交织成一张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网,将李松牢牢地定在了原地。撤离的念头虽在脑中盘旋,双脚却像灌了铅般沉重,难以挪动分毫。强烈的好奇心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那悲鸣牵动的不忍,最终压倒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不能贸然冲过去,必须弄清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再次将手中照明火球的光芒压制到最低,只余下堪堪照亮脚下寸许之地的一点微光,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中的猎食者,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将自身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潜行过去。
通道依旧曲折,但似乎不再是纯粹的人工开凿,两侧岩壁变得怪石嶙峋,更接近天然洞穴的形态。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霉味,逐渐被一股更加清晰、更加令人作呕的气味所覆盖——那是浓郁的血腥味,还夹杂着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臊气。越往前走,这股气味就越发刺鼻,那呜咽声与低沉的兽吼也越发清晰,甚至能听到利爪刮擦岩石的“沙沙”声,以及某种重物被拖拽的摩擦声。
李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绕过一块突出的巨大钟乳石,前方豁然开朗,通道连接到了一个更加宽阔、但形状不规则的天然洞窟。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隐藏在钟乳石后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将目光投向洞窟之内。
照明火球的光芒虽然被压制,但在这相对开阔的空间里,依旧勉强勾勒出了洞窟内部的轮廓。而眼前的景象,让李松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窒!
就在洞窟中央,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围绕着几点幽绿闪烁、如同鬼火般的瞳光!那是三只体型壮硕、肌肉虬结的“利爪妖狼”!它们的肩高几乎齐及李松的腰部,灰黑色的皮毛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强健的四肢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锋利的爪子如同钩镰般扣在岩石地面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它们龇着惨白的獠牙,涎水混合着血丝从嘴角不断滴落,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呜”声,幽绿的狼眼中闪烁着残忍、贪婪与饥饿的光芒。
而这三只凶物包围的中心,正是那凄惨呜咽声的源头!
那是一只……小妖兽。
它的体型很小,只比寻常的野兔稍大一圈,通体覆盖着一层短短的、本该是漂亮的银灰色毛发,此刻却沾满了污泥与暗红色的、已然干涸或正在流淌的鲜血。它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与痛苦而在不停地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落叶。它的一条后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已经折断,伤口处皮开肉绽,鲜血正是从那里不断渗出,在身下汇聚成了一小滩触目惊心的暗红。
它试图抬起头,但那小小的脑袋似乎连这个动作都显得无比吃力。李松能看到它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与他之前想象中任何凶兽都截然不同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清澈的琥珀色,此刻却因为剧痛和濒死的恐惧而盈满了水光,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绝望,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哀求。它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那断断续续的、微弱得几乎要消散的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停止。
一只妖狼似乎有些不耐烦,上前一步,伸出布满倒刺的舌头,带着戏谑与残忍,猛地舔舐在小妖兽受伤的后腿上!
“呜——!”小妖兽发出一声尖锐了许多的、掺杂着极致痛苦的悲鸣,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试图向后退缩,却因为腿伤和狼群的包围而无处可逃,只能徒劳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另外两只妖狼也发出低沉的嗥叫,似乎在催促,又像是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它们围着小妖兽缓缓踱步,幽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将它牢牢锁死在死亡的中心。
一边是三只凶神恶煞、散发着筑基期妖兽气息的利爪妖狼;另一边,是一只重伤垂死、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在绝望中瑟瑟发抖的银灰色小妖。
力量对比悬殊得令人窒息。这根本不是什么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残忍的虐杀与等待。
李松藏在阴影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前的景象,比他之前任何一次遭遇都要更加直接、更加血腥地展现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这只小妖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将成为这群妖狼果腹的食物。
它的悲惨,它的无助,它那绝望的眼神和微弱的哀鸣,如同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李松的神经。
他原本只是被好奇心驱使而来,但此刻,目睹这活生生的、正在发生的惨剧,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有对妖狼凶残的本能厌恶,有对弱小生命的天然怜悯,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难以言喻的悲凉。
在这条残酷的修真路上,他自己,何尝不也是那只在强者夹缝中挣扎求存、随时可能被更强大力量碾碎的“小妖”?
洞窟内,妖狼的低吼与小妖的哀鸣交织。洞窟边缘的阴影里,李松屏息凝神,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冷眼旁观,遵循这修真界最冰冷的法则,任由这惨剧发生?
还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只银灰色小妖,那双充满了水光与绝望的琥珀色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