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那场“同床共枕”的惊吓,最终以李松的彻底无语和认命告终。他能怎么办?将这个小东西拎起来,严厉地教育它“人妖有别”,指责它未经允许擅闯“私人领域”?看着元宝那双纯净得能倒映出他无奈脸庞的琥珀色眼睛,以及那全然依赖、仿佛钻进他被窝是天经地义般的神情,所有准备好的“说教”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宿命般感慨的叹息。
他只能自我安慰:罢了,好歹是个活物,能给这冰冷的被窝增添点暖意,总比一个人孤零零躺着强……大概吧。
经过一夜的深度睡眠(尽管后半程有些“拥挤”),以及那古老契约和李松精血持续发挥的神秘效力,元宝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好转。昨天它还需要三条腿蹦跶,行动迟缓,精神虽好奇却难掩疲态。而此刻,当阳光再次明亮地洒满木屋时,这小家伙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它醒得比李松更早,在他还在与残留的睡意和身体的酸痛作斗争时,元宝已经在他胸口完成了一套流畅的“晨间拉伸”——先是弓起银灰色的背脊,伸了个淋漓尽致的懒腰,小爪子上的肉垫清晰可见,然后用力抖了抖全身的短毛,仿佛要将最后一丝倦意都甩掉。
当李松终于挣扎着坐起身时,元宝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床上,那条昨天还无法着地的后腿,此刻虽然看起来依旧比另一条腿纤细些,动作也有些微的不协调,但竟然已经能够微微支撑地面,让它实现短暂的四足站立了!这恐怖的恢复能力,再次让李松暗暗咋舌。
然而,精力充沛带来的并不只是可喜的康复,随之而来的,还有李松预料之中、却又猝不及防的——麻烦。
真正的、具体的、破坏性的麻烦。
李松刚穿上他那双破旧的鞋子,正准备起身去处理一下自己左臂的伤口,顺便思考今天该如何解决一人一兽的口粮问题。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床上的元宝,似乎对头枕着的那块略显坚硬、填充着干草的旧枕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它先是像之前探索其他东西一样,伸出小鼻子,仔细地嗅了嗅枕头那粗糙的布料表面。然后,它张开嘴,露出了那排细密、洁白、但显然已经颇具力度的小乳牙,试探性地,用牙齿磨了磨枕头的边缘。
李松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刚想出声制止:“元宝,别……”
话音未落!
只见元宝似乎觉得这布料的口感颇为新奇,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它不再满足于轻轻的磨蹭,而是猛地一口,精准地咬住了枕头的一角,小脑袋用力一甩!
“嗤啦——!”
一声清晰的、布帛撕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李松目瞪口呆地看着元宝嘴里叼着一大块从枕头上撕扯下来的、灰扑扑的布料,它似乎还颇为得意,小脑袋昂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带着玩耍意味的声音,然后开始用力咀嚼、撕咬起那块破布来,仿佛在品尝什么无上美味。
他的枕头!虽然破旧,虽然里面的干草都快掉光了,但那是他唯一的枕头!陪伴了他无数个夜晚!
“元宝!吐出来!那个不能吃!”李松又急又气,连忙上前,想要从它嘴里夺下那块破布。
然而,尝到了“破坏”甜头的元宝,显然将此当成了一种新奇的游戏。它见李松过来,非但没有松口,反而叼着那块布,三条腿(勉强算四条)灵活地一蹦,从床的这一头跳到了另一头,避开了李松的手,继续兴致勃勃地撕咬着,碎布屑沾得它嘴边绒毛上都是。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在接下来的小半天里,李松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精力过剩的幼妖”的破坏力。元宝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小型破坏机器,对木屋内一切它能接触到的东西,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品尝”欲望。
它去啃那张歪腿桌子的桌腿,在上面留下了一排排细密的牙印。
它去扒拉墙角堆放的、李松准备用来生火的干柴,试图将比较细的枝条叼出来啃断。
它甚至对李松放在地上的、那双本就破了好几个洞的鞋子产生了兴趣,抱着鞋帮子磨了半天牙。
李松那件铺在它小窝里的旧内衫,更是没能幸免,被它拖出来,撕扯得更加破烂。
李松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疲于奔命的救火队员,刚把它从桌子边拉开,它又窜到了墙角;刚把它嘴里的木屑抠出来,它又对地上的杂草下了口。他不敢用力过猛,生怕伤到它刚刚愈合的骨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徒劳地试图制止它的破坏行为,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个不能啃!”“那个也不行!”“元宝!住口!”
然而,他的呵斥对于正处于探索世界巅峰期、并且似乎将他的话当成了背景音的元宝来说,收效甚微。它依旧我行我素,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好奇的光芒,将李松这间本就家徒四壁的破木屋,当成了它专属的、巨大的磨牙玩具场。
看着满地的碎布、木屑和狼藉,再看看那个依旧精神百倍、四处寻找新目标的小小身影,李松无力地扶住额头,感觉自己的伤口更疼了,脑袋也更大了。
这……就是收养一只来历不明小妖需要面对的现实吗?
第一个麻烦,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具体,又如此……让人哭笑不得。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未来那本就不富裕的家当,恐怕都要面临着“缺胳膊少腿”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