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在寂静与警惕中悄然流逝。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将墨蓝色的天幕稀释成灰蒙蒙的色调时,李松缓缓睁开了眼睛,结束了整晚的浅层修炼。虽未深度入定,但灵力运转数个周天,也足以驱散大部分疲惫,让精神重新振作。
他低头看向腿边。元宝还在熟睡,侧躺着小身子,四只小爪子偶尔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极细微的、满足的咕噜声,嘴角似乎还带着昨夜美梦残留的甜甜笑意。它背上的小背包被当成了枕头的一部分垫在脑袋下,银灰色的绒毛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安详。
李松没有立刻叫醒它,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腿从它脑袋下挪开,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清晨的山林空气清冷而湿润,带着草木苏醒的清新气息。他走到溪边,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然而,当他抬头望向天空,准备判断今日行程时,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天色不对。
东边那抹鱼肚白并未如同往常般迅速扩散、染上瑰丽的朝霞,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显得有气无力,很快就被从西边、北边翻滚涌来的、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所吞噬。那些云层低低地压着,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祥的压抑感。原本清晨应有的那份通透与明亮消失不见,整个天空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
风也开始变得不安分。不再是昨夜轻柔的夜风,而是带着一股明显的凉意和湿气,一阵紧似一阵地吹过林间,摇动着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打着旋儿四处乱窜。空气中那股湿润的土腥气也变得越发浓重,仿佛能拧出水来。
“要变天了……”李松低声自语,脸色凝重起来。看这云层的厚度和颜色,以及风势的变化,恐怕不是寻常的小雨,极有可能是一场不小的山雨,甚至可能是伴随着雷电的暴雨。
在深山老林里遭遇暴雨是极其麻烦且危险的事情。视线受阻,道路泥泞难行,溪流可能暴涨成为山洪,雷电更是致命的威胁。他们必须立刻找到合适的避雨处!
就在这时,许是风势加大,又或许是李松凝重的气息惊扰了美梦,熟睡中的元宝也醒了过来。它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用小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主人……天亮了吗?】它的意念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含糊。
但它很快就察觉到了周遭的异常。那昏暗的天光,那愈加强劲、吹得它绒毛乱飞、带着湿冷气息的风,都让它感到一种本能的压抑和不安。它抬头望向那黑沉沉的、仿佛要塌下来的天空,琉璃般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茫然。
【天……怎么黑了?】它疑惑地问道,【还有风,好大,冷。】
“不是天黑,是要下大雨了。”李松快步走回它身边,语气急促而严肃,“很大的雨,我们必须马上找个地方躲雨,不能待在这里了。”
他迅速动手,用泥土将篝火的余烬彻底掩埋熄灭,防止死灰复燃引发山火。然后开始快速收拾营地,将铺盖等物塞回储物袋。
【下雨?】元宝歪着头,它对“雨”的概念还停留在木屋时,那种滴滴答答打在屋顶、可以趴在窗前看的程度,并不觉得有多可怕。但它能清晰地感受到主人语气里的紧迫和严肃,这让它立刻紧张起来。
它学着李松的样子,也开始“帮忙”。它跑到自己昨晚睡觉的地方,想把那块当枕头的小毯子叼起来塞回自己的小背包里,结果因为毯子太大,它叼起来后整个脑袋都被盖住了,像个蒙着盖头的小新娘,跌跌撞撞地原地打转,差点一头撞在岩石上。
【嗷!看不见了!】它慌乱地甩着头,好不容易把毯子甩开,又试图去叼旁边喝水的木碗(李松给它准备的),结果木碗比它的脸还大,它叼不起来,急得用爪子去推,把木碗推得在砂石地上咕噜噜乱滚。
李松看着它这越帮越忙、手忙脚乱的小模样,在紧张的气氛中也不由得感到一丝好笑。他快步上前,将毯子和木碗都收了起来,然后一把将还在试图把滚远的木碗追回来的元宝捞起来,放在自己左肩上。
“别忙活了,抓紧我,我们得立刻走!”
元宝赶紧用两只小爪子死死抓住李松肩部的衣物,将自己固定好。它感受到主人加快的心跳和凝重的气息,也明白情况似乎真的很紧急,不再捣乱,只是警惕地睁大眼睛,看着那愈发阴沉可怕的天空,和周围被狂风吹得疯狂摇曳、如同群魔乱舞的树木。
李松不再耽搁,选定了一个地势较高、可能更容易找到天然岩洞或者突出岩壁的方向,施展御风术,顶着越来越强劲的、带着湿冷雨腥气的山风,快速前行。
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零星地、沉重地砸落下来,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