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普林斯顿图书馆的死角里,空气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罗伯特·奥本海默的手指在轻微发颤,那张印着签名的照片,边缘几乎要被他的指尖捏皱。
他盯着眼前这张年轻的东方面孔,这个人不是在发出邀请,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未来。
【老家伙,别抖了,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你心动了。】
奥本海默没有立刻答应,几十年的政治迫害让他对任何一丝善意都抱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他强迫自己冷静,抛出了一个他认为无解的死局。
“就算我‘死了’。”他嗓音干涩,“FbI会对我所有的人际关系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清算。你,一个突然出现的中国学者,会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他们会把你从出生开始查个底朝天,你怎么脱身?”
然而,秦明轩笑了。
他反问:“教授,听过东方的成语‘灯下黑’吗?”
不等奥本海默回答,他直接说出了答案,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他们越是疯狂地调查‘李建国’,就越会忽略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我,根本不需要脱身。”
“因为,我会走进FbI的办公室,举报我自己。”
奥本海默整个人都僵住了。
举报自己?
这是什么超越逻辑的操作?
秦明轩看着这位物理学巨擘脸上那罕见的呆滞,心情极好。
“我会向FbI‘投诚’。”
“告诉他们,我就是被派来策反你的特工,可惜,你们的监控密不透风,我被吓破了胆,决定背叛我的祖国,投奔自由。”
“为了表示诚意,我会‘供述’一个漏洞百出的愚蠢计划。”
【用一个假的剧本,掩盖一个真的剧本。】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老祖宗的兵法,够你们这帮穿风衣的喝一壶了。】
奥本海默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的大脑,被这个年轻人的思路搅成了一锅沸腾的量子泡沫。
与此同时,普林斯顿大学附属医院。
特工戴维斯端着热水壶回到病房门口。
床上那个背对他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沉睡。
职业的本能让他没有立刻离开,视线习惯性地扫过室内,最后,定格在床边的垃圾桶上。
桶内很干净,只有几团纸巾,但在底层,有一小片银色的边角,在灯光下反射出一星寒光。
戴维斯拿水壶的手猛地一紧,壶里的热水晃了一下。
那是膏药包装纸的一角!
他调阅过“李建国”的全部资料,包括体检报告,这个人没有任何需要贴膏药的旧伤。刚才的医生诊断也是急性肠胃炎,根本没开任何外用药!
这东西,是哪来的?
戴维斯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一把推开门冲进病房,伸手就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用枕头和备用病号服,精心伪装出的假人!一顶黑色的假发,还安稳地躺在枕头上!
“Shit!”
戴维斯对着衣领上的对讲机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惊恐而彻底变了调。
“目标失踪!重复,目标失踪!封锁医院!”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医院午后的宁静。
图书馆内。
由远及近的警笛声越来越刺耳。
秦明轩的微型耳机里,也传来伊万快要失控的警报:“先生!您暴露了!FbI正在封锁医院,他们马上就到!”
奥本海默也听到了警笛,他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你跑不掉了。”
他看着秦明轩,绝望地摇头。
“谁说我要跑?”
秦明轩却镇定自若,甚至还有闲心将那本玻尔的论文集,整齐地放回原位。
他转过身,对上已经陷入慌乱的奥本海默。
“教授,现在,轮到您回答我的问题了。”
“这座您待了几十年的图书馆,有没有FbI不知道,只有您知道的路?”
奥本海默看着秦明轩。
看着那双在警笛大作的危急时刻,依旧平静如深潭的眼睛。
他的内心,在剧烈交战。
帮他,就等于彻底踏上这条贼船,再无回头路。
不帮他,这张能让他挣脱牢笼、重获新生的唯一船票,将永远沉没。
最终,所有的犹豫、恐惧与不甘,都浓缩成了一个词。
他对秦明轩说:“费米。”
说完,他立刻转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变成了那个被噪音打扰了研究的权威教授,主动从书架的另一头,迎着跑上楼梯的FbI探员走了过去。
秦明轩瞬间了然。
费米!
他迅速跑到对面一排标注着“F区-费米物理学”的书架。
在最下一排蒙尘的角落,他抽出了一本关于“费米悖论”的冷门专着。
书本后面的墙壁上,一个方形的通风管道挡板,赫然在目。
秦明轩毫不犹豫地打开挡板,钻了进去。
身后,奥本海默冷静而权威的声音响起,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一个形迹可疑,可能逃往火车站的亚洲人”。
冰冷狭窄的管道里,秦明轩快速穿行。
几分钟后,他从另一栋废弃外科楼的地下室杂物间里爬了出来。
他换上早就藏好的清洁工制服,推着清洁车,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在他与戴维斯和米勒疯狂带人冲进图书馆的身影擦肩而过时,对方甚至没有多看这个低着头的“清洁工”一眼。
员工电梯直达病房楼层。
他走进那间空无一人的病房,脱下工作服,换回病号服,躺上床,盖好被子。
最后,他拿起输液管的针头,对准自己手背上那个还很新鲜的针眼,轻轻扎了进去。
一抹鲜红的血液,立刻回流进了透明的输液管。
他躺好,闭上眼睛,一副虚弱到昏迷的样子。
几分钟后。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米勒和戴维斯带着满身怒火与挫败,一无所获地冲了回来。
下一秒,两人都愣住了。
那个叫“李建国”的书呆子,正“昏睡”在病床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戴维斯的视线,凝固在了那根输液管上。
管子里那抹刺眼的,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让他所有的专业、所有的逻辑、所有的怀疑,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图书馆跑到医院,再躺回床上,还弄出这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他太紧张了?
可那张膏药纸……
戴维斯感觉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无法理解的浆糊。
是夜。
病房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