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大学的流体力学实验室，位于新校区的大气山，坐落于地球系统区域过程综合观测试验基地内。
试验基地由南都大学与芬兰赫尔辛基大学合作建设，主要用于开展地球系统相关科学试验及人才培养。
新校区面积大，不过林悠和唐贞仪吃完饭就过来，时间还早，刚好走路逛过去。
“我联系了大气科学学院的陈静教授，陈教授听说我们想解决NS方程，呃……我不知道她信不信，不过倒是挺支持我们工作的，今天陈教授没空，陈教授和我说了，到试验基地后，联系一位叫张扬的博士生师兄。”
林悠咧着嘴笑了，“师姐，你突然听到一个研究生和本科生声称要研究黎曼猜想，你信他们是认真的吗？”
“不信……”
“那不就得了，陈教授应该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才答应让我们随便参观。不过也不急，过完年后，等到我们那篇论文发表，到时候我们再来，陈教授应该就会认真对待了。现在的话，咱们就当是来踩踩场子，找找灵感。”
来到目的地后，唐贞仪拨打陈教授给的电话，挂断电话没多久，试验基地大门走出来一个男青年。
正常博士生的年纪在25岁到30岁之间，这位男青年看起来有些沧桑，不过年纪应该也在这个范围内，他的头发理得很短，人看起来还是挺精神的。
“张扬师兄，你好。”x2
“你们就是唐贞仪和林悠吧？欢迎，我们先进去吧。”
张扬肉眼可见的不算热情，他从老师陈静教授那里得知，面前这两人是数院的，因为研究什么NS方程，想要参观一下实验室。
嘁……
还是数院的会装逼，来参观实验室就参观实验室咯，非要装个研究千禧年大奖难题的逼。
张扬当然知道【NS方程存在性和光滑性问题】，这个难题解决了，对于他学习和研究的领域几乎是颠覆性的，但……
这是本科生和研究生能染指的？
不过心里想什么不重要，张扬只当是例行公事，完成老师安排的任务。
当然了，老师也说过，这两人是院士的弟子，张扬就算心里不屑，表面上也不会甩脸色。
简单互相认识后，张扬带路，三人朝着实验基地里走进去。
跟在身后的唐贞仪捏紧了拳头，表情有些不忿，心里大概在念着什么“三十年东，三十年西……”之类的台词，不过林悠一点都不在乎。
论迹不论心，在互相不了解透彻的情况下，这位张扬师兄能保持表面的礼貌就够了。
走进试验基地大门，林悠跟随在后面环视四周开始打量。
这座试验基地始建于2012年，至今十几个年头，但看起来并不老旧。
林悠见过的实验室不多，咳咳……严格来说，他只见过初高中时期的物理化学实验室，里面都是些试管、烧杯、砝码、酒精灯之类的简单设备，至于师姐唐贞仪的实验室……
只空有实验室之名，里面和实验沾得上边的只有几台电脑。
而眼前的试验基地里，是充满了大型管道、风扇、激光器和精密光学元件的工业艺术空间，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风声和电子设备的嗡鸣。
这是林悠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具有工业魅力和些许科幻感的实验室。
张扬带两人参观的第一站，演示低雷诺数流动。
面前是一个装满透明高粘度硅油的流动水槽，配有精密的注射泵和染料注入装置。
张扬开启设备，缓慢注入红色染料，染料在硅油中拉伸出清晰、平滑、毫不混合的线状条纹，像一条条彩色的丝带。
张扬在一旁解释道：“这就是低雷诺数流动，粘性力主导一切。看，NS方程里的粘性项就像这粘稠的浆液，把一切都抹平，维持着秩序。数学上很好处理，对吧？”
林悠在一旁点了点头，“嗯，椭圆算子的正则化效应，直观上看就是这种平滑和耗散……”
一边参观着实验，一边交流了几句后，张扬态度有些变化了，好奇道：“林悠，我听老师说，你是大一的？是不是说错了，你其实是研一的？”
唐贞仪在一旁说道：“我师弟今年19岁，大一上学期刚结束。”
张扬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带着两人前往第二站，高雷诺数流动的湍流演示。
三人在试验基地里穿行，很快来到另一间实验室，里面是一座小型低速回流风洞，测试段放置着一个圆柱模型。模型表面有无数个小孔，连接着烟线发生器，一台庞大的粒子图像测速仪架设在旁边。
张扬一边介绍着实验设备，一边观察着林悠和唐贞仪的反应，两人看上去脸上都很淡定。
事实上，做过许多功课后，林悠和唐贞仪对流体力学方面的许多实验都不陌生，在网上和期刊上看过很多图文并茂的讲解。
风洞启动，气流呼啸而过。
当风速较低时，烟线在圆柱后平稳地分开，形成对称的涡街，当逐渐提高风速，现象陡然剧变！
烟线开始剧烈摆动、破碎，在圆柱后方形成一个混乱、无序、却又有某种内在规律的涡旋场。激光片光源瞬间打亮，粒子图像测速仪的相机捕捉到无数示踪粒子的运动。
张扬在一旁说道：“看，这就是非线性项，它把平滑的流线撕碎、拉伸、折叠，创造出这些不同尺度的涡旋，能量从大涡传到小涡，直到被粘性耗散掉，这就是湍流。”
林悠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实验，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所以非线性项的本质是涡旋的拉伸，它导致了涡量拟能的级串过程……”
张扬惊讶地转过头，“你居然知道‘涡量拟能’？看来一点都不外行啊。对，就是这个感觉！你看这个涡，它被拉长的这个过程，就像……就像……”
他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林悠飞快地接话：“就像数学上的‘拉伸变换’，其雅可比矩阵的特征值决定了局部体积元的变形率。”
张扬愣了一秒，隔行如隔山，他没太听懂这些数学名词，但还是笑着道：“你们数学上是这么说吗？数学不愧是所有理工科的基础，我们只能看到它‘大概’这样变，你们却要把它‘到底怎么变’给算得明明白白……”
演示的实验不多，但关于流体力学的设备，张扬带着林悠和唐贞仪整整逛了一遍。
一整个下午，张扬从为了完成任务，到认真交流……看得出来，和初见时相比，张扬现在的态度好了很多。
他依旧觉得林悠和唐贞仪没那个本事解决千禧年大奖难题，但至少两人表现出来的专业性让他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