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如闪电，在巴掌离楚灵脸颊只有几厘米时，攥住了温晴的手腕。
“住手！”
墨予白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顺着墨予白的手臂滑倒在地。她没有再看楚灵，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嘴里反复呢喃着，像是在梦呓。
“我的阳光……我的儿子……没了……”
那一声声破碎的呼唤，像一把钝刀，在楚灵的心口来回地割。
“妈！”墨语嫣尖叫着扑过去，想扶起温晴，却被她一把推开。
墨予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母亲，又看了一眼身旁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楚灵。
一边是生他养他、此刻正濒临崩溃的母亲。
另一边，是他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与全世界为敌也要锁在身边的人。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哥！你快叫救护车啊！妈她……”墨语嫣六神无主，哭着向他求助。
“不用。”
墨予白终于动了。
他松开楚灵的手，走到温晴身边，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我送她去医院。”
他抱着温晴，经过楚灵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看楚灵，只是对跟在身后的墨语嫣下令，语调平直得不带任何情绪。
“语嫣，你留在这里，看着他。”
“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他离开这个房间半步，也不许他跟任何人联系。”
这句话，是说给墨语嫣听的，更是说给楚灵听的。
看着他？
这哪里是看着，这分明就是囚禁。
“哥……”墨语嫣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哥哥还在想着这些。
“听话。”
墨予白吐出两个字，声音里的威压让墨语嫣瞬间噤声，只能咬着唇，点了点头。
墨予白抱着温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
“咔哒。”
厚重的门再次关上，电子锁落锁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像是给楚灵的自由判了死刑。
巨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楚灵和墨语嫣。
空气尴尬、凝重，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灵像个被抽掉所有线的木偶，僵在原地。
他不敢动，也不敢看墨语嫣。
这个他一直当成亲妹妹疼爱的女孩，现在在他面前，也成了提醒他“冒牌货”身份的存在。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名为“阳光”的人命，隔着无法逾越的血海深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语嫣动了。
她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楚灵面前，递给他。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水杯里的水都晃出了几圈涟漪。
“楚……楚灵哥……”
最终，还是墨语嫣先开了口，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你喝点水吧。”
楚灵缓缓抬起头，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喉咙干涩得发痛。
他没有接那杯水。
墨语嫣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张了张嘴，想说“你别怪我妈”，又觉得这句话太苍白；想说“我哥他也是太在乎你”，又觉得这话在此刻太过讽刺。
最终，她只是把水杯放在了楚灵手边的茶几上，自己则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角落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楚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墙上那幅巨大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墨予白揽着他的肩膀，笑得肆意张扬；而他，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自在，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着。
那是他贫瘠的记忆里，为数不多被阳光真正照耀过的时刻。
而现在，这张照片，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嘲笑着他这个鸠占巢穴的小偷。
“天阙”……
他为你准备的……
墨予白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剧烈地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陌生的脸。
骗子。
小偷。
杀人凶手的帮凶。
他被这些标签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将这个顶层公寓映照得如同一个漂浮在云端的、华丽的牢笼。
墨语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楚灵从洗手间出来，脚步虚浮。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墨家因为他陷入危机，温晴因为他崩溃病倒。
他不能就这么被关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他需要自救，更需要……赎罪。
他走到墨语嫣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一阵刺痛。
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语嫣，醒醒。”
墨语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楚灵，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的包。
“楚灵哥，你……”
“语嫣。”楚灵蹲下身，平视着她，“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墨语嫣的脸上立刻写满了为难和警惕。
“哥他……不让你和外界联系。”
“就一下，好吗？”楚灵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我只想……打个电话。这关系到墨家的声誉，也关系到……你弟弟的真相。”
听到“你弟弟的真相”这几个字，墨语嫣动摇了。
她纠结了很久，手在包上攥紧又松开。
最终，她还是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楚灵。
“只能打一个，打完……就要还给我。”
“谢谢。”
楚灵接过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让他指尖一颤。
他没有打给傅青辰，也没有打给任何一个可能被墨予白监控的号码。
他凭着记忆，拨通了一个他只在资料里见过的、属于疗养院张院长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楚灵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喂？”
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张院长，是我，楚灵。”
楚灵刚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身后，公寓的门锁突然传来“滴”的一声轻响。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冻结。
他猛地回头，对上了墨予白那双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眼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像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玄关。
墨予白没有说话，只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深夜的寒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在给谁打电话？”
他走到楚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楚灵下意识地想把手机藏到身后，手腕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攥住。
墨予白夺过手机，看了一眼通话界面上那个陌生的号码，然后直接挂断。
他把手机扔还给缩在沙发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墨语嫣。
“出去。”
“哥……”
“我让你出去！”墨予白的声音陡然拔高。
墨语嫣吓得一哆嗦，抓起包，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
这一次，墨予白没有离开。
他抓着楚灵的手腕，一言不发，拖着他，粗暴地将他拽进了主卧。
“砰！”
房门被他一脚踹上。
“墨予白！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楚灵彻底慌了，他看着男人一步步将他逼到床边，那种熟悉的、混杂着疯狂与毁灭的气息将他牢牢包裹。
“你又想跑，是不是？”
墨予白冷笑一声，他一把将楚灵推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欺身而上，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这么想去找别人求救？”
“我没有！”楚灵痛得脸色发白，拼命挣扎。
“还敢撒谎！”
墨予白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他死死压制住楚灵的双手，另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冰冷的，闪着银光的……手铐。
“墨予白！你疯了！”
楚灵看着那副手铐，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墨予白没有理会他的惊叫，他举起那副手铐，在楚灵不断缩紧的瞳孔中，一端，“咔哒”一声，铐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然后，他拉过楚灵拼命挣扎的右脚。
冰冷的金属触碰到脚踝皮肤的瞬间，楚灵浑身剧烈一颤。
“咔哒。”
第二声脆响，像是死神的宣判。
一条短短的锁链，将两个人以一种最屈辱、最无法挣脱的方式，连在了一起。
墨予白终于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他俯下身，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楚灵的耳廓。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拉了拉手腕上的锁链，那冰冷的铁链绷紧，将楚灵的脚踝拉向他。
楚灵动弹不得。
从这一刻起，二十四小时，他都别想离开墨予白视线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