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水泡子旁的积雪被晨光染成淡金色。林逍带着众人赶到埋熊尸的背风坡，七手八脚把半人深的积雪扒开——一千斤的棕熊冻得硬邦邦，像块巨大的冰砣子。“搭把手！先抬上爬犁！”林逍喊着，和虎子、陈文勇三人插进木杠，借着雪地里的冰面发力，总算把熊尸滚上了两架拼接的爬犁。
九只猎狗在前开路，众人轮流拉着爬犁往山下走。一千斤的重量压得爬犁咯吱作响，积雪被碾出两道深深的沟痕。陈文军擦着额头的汗：“逍哥，这熊瞎子是真沉，幸亏冻硬了好受力，不然咱这九个人都未必能搬动。”林逍点头：“加把劲，到了农场换牛车，就轻松了。”
走了三个时辰，红旗农场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守场的民兵远远看到爬犁上的庞然大物，吓得赶紧吹哨子：“逍哥他们回来了！拉了个大家伙！”瞬间，农场的人都围了过来，老老少少挤了一圈，啧啧称奇。“我的娘啊，这是熊瞎子吧？这么大！”“怕不是有一千斤？逍哥他们太能耐了！”
老支书拄着拐杖挤进来，看到熊尸眼睛都直了：“林逍，你们这是立了大功啊！赶紧换牛车，拉去公社登记！”农场的壮劳力都过来帮忙，把熊尸抬上两辆并排的牛车，林逍让人用粗麻绳捆结实，又在上面盖了层帆布，才带着虎子、陈文勇几人护送着往公社赶。
公社门口早就围满了人，听说红旗农场的猎手们打了只千斤棕熊，附近几个农场的人都跑来看热闹。牛车刚停稳，帆布一掀开，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惊呼。“乖乖，这熊瞎子比牛还大！”“我打了三十年猎，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几个头发花白的老猎人凑上前，用手量着熊的体长，连连感叹：“这几个年轻人，真是好本事！”
负责登记的公社干事也慌了神，赶紧跑去找书记。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目光死死盯着熊尸，眼神发亮。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看就不是普通农户。男人快步走到林逍面前，拱手笑道：“这位就是林逍兄弟吧？我是矿场生产车间的马浩文。”
林逍心里一动——矿场的人？他拱手回礼：“马主任客气了。”马浩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到旁边的僻静处：“林兄弟，借一步说话。”林逍给虎子使了个眼色，跟着马浩文走到公社院墙后。马浩文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看这熊尸眼馋了。熊掌、熊胆、熊皮，不知道林兄弟愿不愿意割爱？”
林逍早有预料，不动声色道：“马主任，这熊是我们围猎的战果，得先登记。而且这三样都是好东西，不知道马主任想怎么换？”马浩文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支：“林兄弟是民兵副团长，我早有耳闻。红旗农场冬天取暖的煤，是不是不够用？”
这话正好说到林逍心坎里。佳木斯虽产煤，但都是按指标分配，红旗农场人口多，每年冬天的煤都紧巴巴的，去年还有两户人家冻得感冒发烧。林逍吸了口烟：“马主任消息灵通。但这熊的价值可不低，寻常东西可换不来。”
马浩文压低声音：“我知道。我想往上动一动，正缺件拿得出手的礼物。这千斤棕熊的熊掌、熊胆、熊皮，送出去绝对有分量。”他顿了顿，抛出筹码：“这样，参加围猎的九个人，每家给5吨煤的指标。林兄弟你是领头的，我单独给你10吨。另外，给红旗农场批500吨取暖煤的指标，直接划拨到农场账户。”
林逍心里一惊，500吨煤！这足够红旗农场整个冬天取暖还有富余。他强压着激动，故意沉吟道：“马主任，这熊胆是草胆，熊皮虽然完整，但毕竟是饿醒的熊，质量不如冬眠前的。”马浩文毫不在意：“草胆也是胆，千斤熊的皮，再差也比寻常熊皮金贵。我再添2500块现金，怎么样？”
2500块！这在1982年可是笔巨款，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这笔钱够一家人生活好几年。林逍彻底动心了，他知道马浩文是个懂行的，而且办事滴水不漏——给个人分煤，给农场批指标，既拉拢了自己，又让自己好跟老支书和兄弟们交代。林逍掐灭烟头：“马主任不愧是体制内的人，办事周到。成交！”
马浩文大喜，当即从公文包里掏出纸笔，写了两张条子：一张是煤指标的批条，盖着矿场的公章；另一张是2500块的欠条，注明三天内兑现。“林兄弟，登记的时候就说熊皮、熊胆、熊掌要单独处理，我让人跟着去取。钱我三天内送到你家。”林逍接过条子，小心折好放进背篓：“放心，马主任。熊肉我们留着给农场分，也算给大伙谋点福利。”
两人回到熊尸旁，马浩文让人去准备工具取熊胆、熊掌，自己则跟着林逍去登记。公社书记看到马浩文，连忙上前打招呼：“马主任，您怎么来了？”马浩文笑着说：“我跟林兄弟谈了笔生意，这熊的熊皮、熊胆、熊掌归我，熊肉他们留着分。登记的时候注明一下就行。”
公社书记不敢怠慢，赶紧让干事登记：“红旗农场林逍等人，围猎捕获千斤棕熊一头，熊皮、熊胆、熊掌由矿场马浩文收购，熊肉归红旗农场所有。”登记完毕，马浩文带来的人就开始处理熊尸，陈文勇用侵刀熟练地割下四只熊掌，又小心取下林逍等人提前收好的熊胆，连同熊皮一起放进特制的木箱，小心翼翼地运走。
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千斤棕熊刚到公社就被人收了。林勇凑到林逍身边：“逍哥，这马主任出手真大方啊！”林逍笑了笑：“回头跟你们细说。先把熊肉拉回农场，给老支书送过去。”众人把剩下的熊肉分装到牛车上，浩浩荡荡地回了红旗农场。
老支书早就在农场门口等着了，看到牛车上的熊肉，又接过林逍递来的500吨煤指标批条，激动得手都抖了：“林逍，你真是为农场立了大功！500吨煤，今年冬天大伙都能暖暖和和的了！”林逍把和马浩文交易的事说了一遍，老支书连连点头：“马主任这人我知道，办事靠谱。你做得对，既给大伙谋了福利，又结了个好交情。”他指着熊肉补充道：“这九百多斤熊肉，农场三百多口人，每家分三斤正好，我这就喊人来分割。”
林逍让众人把熊肉抬到农场的晒谷场，老支书叫来十几个妇女帮忙分割称重。他则召集参加围猎的八个人到自己家，从里屋翻出一个铁皮盒子：“跟马主任谈妥了2500块，钱我家里现成的，先给大伙分了，省得等马主任送过来耽误事。煤指标每家5吨，我10吨，农场500吨，回头老支书会统一发。”
众人围坐桌前，看着林逍打开铁皮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票子。林逍拿出纸笔算账：“总共2500块，我领头指挥，拿2成500块。文勇、文军兄弟是老猎人，经验足出力最多，每人1成各250块。虎子是副领头，也拿1成250块。剩下5成500块，林勇、林富、林正武、林军、林正学你们五个每人100块，这样公平吧？”
陈文勇第一个拍桌：“太公道了！逍哥不光指挥得当，还先垫钱给咱们分，没得说！”虎子也咧嘴笑：“上次夜战棕熊，多亏逍哥提醒文勇钻洞，不然咱们得有人受伤，这钱拿得踏实。”林勇等人更是感激：“逍哥考虑得太周到了，家里正等着钱买年货呢！”
林逍点好钱分给众人，看着大伙把钱小心翼翼揣进怀里，笑着说：“这段时间大伙都累坏了，今天好好回家休整，洗个热水澡，跟家人好好吃顿熊肉。明天一早咱们再上山，继续把外围野兽往深处赶，别让它们往农场这边窜。”
陈文勇点头附和：“逍哥说得对，其他农场都在驱赶野兽，咱们要是歇着，野猪野狼全往咱这跑了。明天咱们早去早回，重点守着东北边的山口，那是野兽往农场来的必经之路。”众人都明白其中利害，纷纷点头：“明天一早农场门口集合！”
散会后，林逍和虎子一起扛着两大块熊肉往家走。刚到院门口，就闻见院子里飘出的肉香。虎子笑着嚷嚷：“婶子和嫂子的手艺就是好，这香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着！”林母听见声音迎出来，看到两人肩上的熊肉，连忙喊：“快进来歇着！你爸在堂屋抽烟呢，晓梅正给俊生换尿布，你二姐带着小雅也来了，就等你们俩了！”
堂屋里，林父坐在八仙桌旁抽着旱烟，林二姐正逗着怀里的女儿小雅，妹妹晓梅抱着虎子两个多月的儿子林俊生，轻声哼着童谣。沈歌和虎子老婆郑云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炖好的土豆炖熊肉，热气腾腾的汤汁在粗瓷碗里冒着泡。“哥，虎子哥，你们可回来了！”晓梅抬头笑着喊，怀里的俊生似乎也听见声音，蹬了蹬小脚丫。林逍把肉放在灶台边，洗了把脸坐下：“今天跟马主任谈妥了，给农场弄了500吨煤，冬天不用愁了，还给大伙分了钱。”林父猛吸一口烟，点头赞许：“办事稳当，没给林家丢脸。”
八仙桌很快摆满了菜：喷香的土豆炖熊肉、清炒白菜、腌萝卜条，还有一大盆玉米粥。林母给小雅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熊肉：“慢点吃，别烫着。”林二姐舀了勺汤吹凉，喂给小雅：“快谢谢舅舅和虎子舅舅，多亏他俩，咱们才能吃上这么香的熊肉，去年冬天冻得直跺脚，今年有了煤也能暖和过冬了。”小雅脆生生喊了句：“谢谢林舅舅！谢谢虎子舅舅！”沈歌给林逍盛了碗粥：“今天累坏了吧？多喝点粥垫垫，明天上山可得当心，听说东北山口的野猪群最近挺活跃。”林逍点点头，夹了块熊肉给虎子：“明天你带着猎狗在前探路，咱们重点守着山口，别让野兽往农场窜。”
虎子啃着熊肉，含糊道：“放心吧逍哥，我早就跟我妈说了，让她明天早点喊我。”郑云给虎子递了张粗布巾：“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俊生今天可乖了，晓梅抱着就没哭，刚才还笑了呢。”晓梅抱着俊生凑过来：“俊生跟我亲，刚才还抓着我的手指不放。”林父放下烟杆：“明天上山多带点子弹，跟兄弟们互相照应着，别逞强。”林逍和虎子齐声应道：“知道了爸（叔）！”
小雅吃了半碗粥，就缠着林逍讲故事：“林舅舅，你再给我讲讲打大狗熊的事呗！”林逍放下碗，抱着小雅坐在腿上：“今天啊，舅舅和虎子舅舅打了一只一千斤的大狗熊，那狗熊站起来比咱家堂屋还高，可凶了……”小雅睁着大眼睛，听得入了迷。林二姐笑着说：“这孩子，就爱听她舅舅讲打猎的事。”林母给林父添了碗粥：“让孩子们多听听也好，知道她舅舅和虎子是干正事的。”
晚饭过后，郑云抱着俊生，虎子跟林父请教进山的注意事项；沈歌和林二姐收拾碗筷，晓梅帮着擦桌子；小雅趴在林逍怀里，还在追问狗熊的事。夜色渐深，虎子一家告辞回家，林二姐带着小雅也回了自己家。林逍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沈歌给他揉着肩膀：“今天分了钱，爸妈都挺高兴的。明天上山千万小心，我和晓梅在家等你回来。”林逍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