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魔海的万魔归源漩涡早已平息,只留下一个被圣道伟力强行抚平的、缓慢旋转的虚无之眼。
董砚的身影自那虚无深处缓步踏出,青衫依旧,却沾染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在柔和七彩光茧中的小小身影——那是在天魔本源深处被唤醒、被启蒙的灵种,被他命名为“渊”。
一步踏出,空间转换。
再出现时,已在云州文圣宫的上空。
俯瞰下方,宫阙巍峨,文气如潮,比之他离去时更加浩荡磅礴。
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宫墙之上新增的焦黑痕迹,以及广场上那座散发着温润光芒的“仁”字碑,都在无声诉说着他离开后,此地曾经历过的血火劫难。
董砚的目光穿透宫墙,落在“愈”字殿深处。
那里,秦婉儿静静躺在由无数灵草编织的玉榻上,眉心翠绿道种光芒黯淡,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小白化作小狐形态,蜷缩在她枕边,三尾无力地耷拉着,月华之力微弱地流转,艰难地维系着婉儿最后一线生机。
殿内弥漫着浓郁的灵药气息,却难掩那份令人窒息的担忧与悲伤。
董砚的心,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玉榻前。
“先生!”一直守在殿外的李石最先感知到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浩瀚气息,瞬间冲了进来。
看到董砚怀中的光茧,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更多的还是对婉儿的担忧。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婉儿师姐她…为了守护文宫,抵御九幽老魔的惑心魔域,强行催动‘仁心化剑’,斩灭魔种投影,本源遭受魔念反噬,又遇星轨逆转的天道震荡…弟子等无能…”这位以冷厉着称的净邪使,声音竟带着一丝哽咽。
张牧之、吴青松紧随其后,看到董砚归来,皆是激动难抑,但看到榻上的秦婉儿,激动又化作沉痛。
张牧之沉稳地补充道:“先生,小白姑娘以月华本源相护,青松师兄引动文宫文脉滋养,婉儿师妹性命暂时无碍,但那魔念反噬深入道基,与本源纠缠,我等…束手无策。”
董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怀中包裹着“渊”的光茧放在婉儿枕边。
那光茧仿佛感受到婉儿微弱的气息,七彩光芒微微流转,透出一丝懵懂的好奇与…本能的亲近。
他走到榻前,伸出手指,指尖流淌着温润如水的七彩圣辉,轻轻点在秦婉儿眉心那黯淡的翠绿道种之上。
“婉儿…”董砚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隔阂,直接响在秦婉儿濒临沉寂的意识深处,“为师…回来了。”
七彩圣辉如同最纯净的生命源泉,缓缓注入那枚黯淡的道种。
道种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微弱的光芒开始复苏、跳动。
缠绕在道种深处、如同跗骨之蛆的灰黑色魔念,在七彩圣辉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哀嚎,丝丝缕缕地被剥离、净化。
与此同时,枕边那包裹“渊”的七彩光茧,也仿佛受到同源力量的牵引,光芒流转得更加柔和,丝丝缕缕的、纯净到不含任何属性的混沌本源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散开来,融入董砚注入的圣辉之中。
这股本源气息,带着一种万物初始的包容与宁静,竟对那顽固的魔念起到了奇异的安抚与中和作用!
秦婉儿苍白的脸上,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悄然浮现。
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原本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如同枯木逢春,开始变得悠长而平稳。
“有救了!”小白猛地抬起头,狐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月华之力都明亮了几分。
李石、张牧之、吴青松三人,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眼中满是激动与对师尊的敬仰。
先生归来,婉儿师妹…有救了!
董砚并未停止。
他维持着圣辉的注入,目光转向枕边那好奇地“打量”着婉儿的光茧,声音温和:
“渊,此乃秦婉儿,汝之…师姐。她为守护众生而伤,汝之本源,可助她安神固本。”
光茧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复杂的信息。
随即,它散发的混沌本源气息变得更加主动,如同温顺的溪流,轻柔地缠绕上秦婉儿的手腕,渗入她的经脉。
这股气息没有“愈”字真意的勃勃生机,却带着一种回归母体的宁静与滋养。
让婉儿体内躁动不安的魔念残余彻底平息,受损的道基在圣辉与本源的共同滋养下,开始了缓慢而坚实的修复。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殿内只剩下圣辉流转的微光,渊散发出的柔和本源气息,以及婉儿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小白依偎在婉儿颈边,感受着她体温的回升,终于安心地沉沉睡去。
李石三人静静守护在一旁,看着这温馨而充满希望的一幕,连日鏖战的疲惫仿佛都被驱散。
不知过了多久,董砚指尖的圣辉缓缓收敛。
秦婉儿眉心道种虽未恢复全盛时的翠绿,却已稳固下来,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她脸上的血色回归,如同沉睡的仙子。
渊的光茧也收敛了光芒,安静地伏在枕边,像一只酣睡的小兽。
董砚轻轻抚过秦婉儿额前的发丝,眼中带着深沉的疼惜与赞许。
他弯腰,小心地将那安静下来的光茧抱起。
光茧在他怀中微微动了动,透出一种依恋的情绪。
“牧之。”苏砚轻声唤道。
“弟子在!”
“带渊去文宫书阁。寻些开蒙的典籍,识字的图谱,给他看。”董砚看着怀中懵懂的光茧。
“他初开灵智,如白纸一张,需以圣道启蒙,以真善美为墨。”
“是!弟子明白!”张牧之郑重应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蕴含着天魔本源却又纯净懵懂的光茧,如同接过一个神圣的使命。
董砚的目光再次落回秦婉儿沉睡的容颜上,低语道:
“婉儿,好好休息。待你醒来,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小师弟。”
他转身,对李石和吴青松道:“青松,详细说说吾离开后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天机阁与星枢。”
治愈的温情暂歇,新的风暴已在酝酿。
但此刻的文圣宫,因董砚的归来与秦婉儿的转危为安,重新燃起了坚实的希望之火。
而懵懂的“渊”,抱着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好奇,被张牧之抱向了书墨飘香的文宫书阁,踏上了他承继圣道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