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正低头在本子上划拉补货单,笔尖突然顿住。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婶几乎是冲进店来的,脸上红扑扑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手指都捏出了汗印。
“晚啊!中了!中了!”她喘着气,声音发抖,“小兰考上中专了!县卫生学校!正式录取!”
林晚抬头,笔搁在桌上。她看着张婶激动得说不出整话的样子,嘴角慢慢扬起来。“真的?那可太好了。”
“我今早去邮局拿的信!”张婶把那张纸抖开,递到柜台上,“你看!白纸黑字写着呢!张小兰,录取专业:护理!九月一号报到!”
林晚接过信,认真看了两眼,抬起头笑:“张婶,这是大喜事!咱村这几年,姑娘家考上中专的,没几个。”
张婶咧着嘴直点头,眼圈却红了:“是啊……是啊……她爸走得早,我就靠种地供她读书,就盼着她能有出息,别像我一样,一辈子睁眼瞎。”
话音刚落,门口站着的两个村民 exchanged 眼神,其中一个低声说:“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啥,将来还不是嫁人?花那么多钱,不值当。”
林晚听见了,脸一转,看向那人:“李嫂子,你说啥不值当?小兰读出来是护士,穿白大褂,救死扶伤,谁不说一声好?你家娃发烧了,你是找赤脚大夫还是找正规护士?”
那女人被问得一愣,支吾两句,低下头走了。
张婶鼻子一酸,抓住林晚的手:“晚啊,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林晚松开手,转身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是一盒精装红糖,还有一条深蓝色毛线围巾。“这是我给小兰准备的入学礼。红糖补气血,冬天冷,围巾给她带上,别冻着。”
张婶愣住了,伸手碰了碰那围巾,指尖发颤:“这……这哪能让你们破费……”
“咋不能?”林晚把东西塞进她手里,“你平时帮我看店、带孙子买汽水,哪次不是实心实意?这点心意,不算啥。”
张婶抱着礼物,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红布包上。“我……我没念过书,就怕孩子走弯路。可她有你这样的姑,是她的福气……”
林晚轻轻拍她肩膀:“别哭,这是高兴的事。等小兰回来,让她来店里坐坐,咱们一块儿吃顿饭。”
张婶抹了把脸,笑着点头:“一定来!一定来!”
几天后,暑假刚开始,小兰就回来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背着个帆布包,一进店就喊:“姑!”
林晚正在清点冰柜里的雪糕库存,抬头一看,笑了:“小兰?长高了!”
小兰腼腆地站在柜台前:“姑,我在学校学了宣传策划课,能不能……帮我姑姑的店做几张海报?”
林晚一愣,随即眼睛亮了:“你会这个?”
“学过。”小兰点头,“我们老师讲过,广告要抓眼球,还要让老百姓一看就懂。”
林晚干脆拉开抽屉,拿出一叠白纸和彩色蜡笔:“那你试试。”
当天晚上,小兰就在自家炕桌上画了起来。第二天一早,她带着三张图来了。
第一张画了个小孩举着雪糕,旁边写着:“清凉一夏,雪糕五分起!”
第二张是一家三口站在冰柜前,写着:“爸妈省心,孩子开心。”
第三张最特别,画了个算术题:“买十送一,等于每瓶汽水才四分五?”下面还画了个笑脸。
林晚一张张看过去,越看越笑。她指着第三张:“这张有意思,老百姓最爱算账。”
小兰脸红了:“我觉得村里人实在,直接告诉他们省钱,比喊口号管用。”
林晚当即裁了块木板,把这张图贴上去,挂在店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又让王秀莲站在门口吆喝:“快来看!大学生设计的广告!”
不到半个钟头,一群孩子围了过来。
“哇!汽水才四分五?”
“妈!我要买十瓶送一瓶!”
“这题我会算!”
大人也觉得新鲜,纷纷进店。“你们这店真讲究,连广告都请学生画?”
“可不是嘛,人家是中专生,脑瓜子灵!”
连村支书路过都停下自行车看了看,点头:“这宣传搞得好,接地气。”
傍晚,太阳偏西,院子里洒了一层金光。张婶坐在小凳上剥豆角,小兰站在冰柜旁,正教林晚怎么把饮料按颜色分开摆。
“红色的放上面,黄色的中间,蓝色的靠边。”小兰说,“人一眼就能看见,不会乱找。”
林晚一边听一边动手调整。“你还懂这个?”
“货架陈列也是课。”小兰低着头,“视觉引导,顾客动线……老师讲过的。”
林晚笑出声:“你这讲得,比县供销社培训还明白。”
小兰脸一红,低头摆弄瓶盖。
张婶抬头看着女儿,手里的豆角停了。她望着天边的云,声音轻:“我这辈子没念过书,就盼她别走我的老路。如今她能帮上你,我也算没白供她……”
话没说完,她哽住了。
林晚轻轻拍她肩:“您女儿有本事,以后还能帮更多人。”
张婶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笑,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光。
林晚继续低头清点库存,忽然听见屋外“哐”一声,像是梯子靠上了墙。
她抬头,看见陆峥正把一把木梯子架在仓库屋顶边上,手里拎着几片新瓦,肩膀上搭着工具包。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喊:“小心点!”
陆峥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林晚站在门槛上,看着他踩上第一级梯子,手扶着墙慢慢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