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其实发生得极其缓慢。
但正是因为缓慢,所以悄无声息,所以无人察觉。
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
那么,是什么时候,崩坏开始被人所发现的呢?
大概是,原本肥沃的农田里再也种不出麦子,原本清澈的池塘中再也孕育不出小鱼,原本健康肥壮的牛羊相继死去的时候吧。
粮食慢慢的减少只会让人生疑,但从有到无的突破会让人恐慌。
这一年的秋天,真正意义上的颗粒无收。
阿木作为金丹期的修士,其实已经很少吃饭了,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但作为仙人,也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崩坏。
所有人的修为都停滞不前了,无论多么努力,都再也感受不到天地之间的力量了。
首先发生暴动的是凡人。
毕竟,没有粮食吃,是绝对会要命的。
第一个凡人是一位善良和蔼的先生,他已经被饿得神志不清,在某一天的早上,他嘴上说着要帮孩子们洗澡,把一个孩子丢进了灶台的锅子里,已经饿得没力气的孩子也没怎么挣扎,就这样被炖了个软烂。
第一个恶性事件出现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被肉香所吸引。
但很快,尚且保持了理智的人立马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那个先生绑了起来。
但很可惜的是,这里的人都太善良了,善良到没人想要杀人,也没人想过面对杀人犯要怎么办。
这位先生也是如此,得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后,他一头撞在墙柱上死去了。
这是小镇上第一次出现除了天灾或老去之外,致人死亡的“人祸”。
人头攒动之中,阿木爷爷赶来了现场。
这时候的阿木爷爷已经很老了,常常一睡就是好几天,所以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粮食的减产。
当他了解了发生什么事情,并且知道了所有人家中的余粮都快要见底了的时候,他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峻程度。
阿木爷爷到底是从战乱中流亡过的人,尽管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但遥远的记忆依旧让他明白了此事是有多么严重。
他立马找到了阿木,因为此时的阿木因为长达几百年的传道,镇子上的所有人都成了阿木的弟子,可以说,他已经成为镇子上公认的话事人了。
得知此事的阿木丝毫不敢怠慢,立马前去查看农田的情况,果然,穗壳里面空空如也。
这可如何是好。
但其实,此时的阿木仅仅是从民生的角度着急,尽管事态严重,但感觉并没有这么紧急。
因为他从小生活在富庶的地方,衣食无忧,并没有经历过挨饿的日子。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很少再食人间烟火了。
而此时的阿木爷爷,却激动得连连跺脚。
阿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可太知道了。
“阿木!必须召集所有仙人!把所有人都看管起来!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阿木爷爷似乎有些喘不上气。
“我知道,再找不到解决办法,他们都会饿死的。”
阿木凝重地点点头。
见阿木还是没有看到事情的严重,阿木爷爷急得捶胸顿足:
“你不知道!就在刚才!一个大好人都准备要吃人了!人一旦没有饭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会出大乱子的!”
这......
阿木有些不相信爷爷所说的话,人吃人?这是睡前故事都不曾讲过的可怕景象,阿木并不相信平日里这么善良的人民会做出这种事情,但看到阿木爷爷表现得这么激动,阿木也不敢怠慢,马上返回小镇,向所有的仙人下达了看住凡人的命令。
这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短时间内。
在这段时间,阿木与爷爷紧急寻找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但,毫无收获。
而阿木对凡人所做的措施,仅仅只是用半武力地方法将他们镇压住罢了,就像至今将弹簧压了下去,虽然有效,但,终会有代价。
事情过了几十天,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断粮了。
一天晚上,一家的小孩饿到去偷偷地喝油灯中的油,随着油灯打翻,熄灭,一家人都被“奄”拖去了黑暗之中。
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制了。
又有一个人,开始啃起自己的胳膊,血肉模糊。
已经有人开始饿死了。
已经有人开始对着死去的尸体眼冒绿光了。
血腥事件发生在鱼市,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鱼了,但一个渔夫依旧用鱼叉捕捉到了一条“鱼”,并且熟练地剥皮抽筋,只剩下软软的红色鱼肉。
这一次,没有人对渔夫表示谴责,他们开始打量起身边的人。
这里是乌托邦,所有人都没挨过饿,也从没有杀过人。这并不是他们道德高尚,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这里没有法律约束,其实也没有多少道德约束,甚至有些孩子都不知道刀子除了杀猪也可以用来杀人。
因为这里是乌托邦,这里是伊甸园。
正因为这里不存在“恶”,所以“善”的概念也模糊不清。
正如在牛奶中滴上一滴墨汁,整片牛奶都会被污染。
这里,仅仅需要一颗小小的,名为“恶”的苹果,
所有的一切,便会灰飞烟灭。
这便是温室之中的崩坏。
好在,阿木及时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用更强硬的手段。
他第一次以上位者,统治者的姿态,将所有人禁锢起来,命令所有的仙人看管住所有人,不许他们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统治者出现了,阶级出现了,矛盾出现了。
阿木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这里会变为地狱。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寻找“山”。
他不能让悲剧发生,他的目的是带领所有人逃出去,怎么能在此停下!
为了再一次拯救黎明,他几乎又一次奋不顾身地准备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用血液,向花朵寻求答案!
只是,这一次,当阿木站在浓雾之中,当阿木身处大山之中。
他看到了.......
荒凉。
什么也没有。
一片光秃秃的荒凉之地。
一朵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