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云芝调整好表情走出来,几人又是一阵寒暄,说完了,节目才演起来。
四十位歌舞伎,排列组合一番,热热闹闹出了八个节目。
周云芝面无表情的看,茶碗里,添汤的没有厚此薄彼。
可能是添得太勤,周云芝不防着烫了一嘴。
“啊!”舌尖疼得她短促叫了声,茶碗也跌在地上。
幸好,她们坐的位置铺了地毯,茶碗囫囵在地上滚了几下,没碎。
不然叫人看见,又要疑心谁故意搞事了。
郭妡本着面面情,稍稍关切,“周姐姐可还好?来人!快找块冰给她含着,再去叫府医来看看!”
“不……不必。”周云芝开口制止,嘶嘶抽了几口气,“哪里……就这么严重,别耽误事,继……嘶……续吧。”
“行。”不叫就不叫,郭妡也干脆,一屁股坐回去。
台上继续。
周云芝原本憋着火,想点评几句,例如比长安教坊司的歌舞伎差得远之类的,如今张口都疼,干脆闭嘴。
阴差阳错的,节省了不少时间。
对于舞乐这块,郭妡自认是个外行人,来点乱七八糟的逗逗裴玄止,她有的是库存,真上台面的,她就不必外行人指导内行了。
况且,两家馆子在江川县开了几十年,怎么说都是经过市场检验的,所以就全给过了。
时间紧急,宴会场选在东跨院,没挑其他庄子和别院。
东跨院基本都是花园,有十二座各式亭台楼阁,被三座拱门分为三进。
第一进青云楼前有个极大的广场,专门用来设宴。
第三进飞雪楼前也有个大广场,正适合用来招待女眷。
男宾由管家负责带人去迎,女宾则是县主跟前的童妈妈带人去迎。
至于郭妡等人,身份不足,这种大场面可以在幕后操持,但不配出席。
一切安排妥当,夜幕低垂。
裴玄止回府后直接去了抚春院,这消息传开,所有人都惊讶的很。
世子足足有半个月没在抚春院过夜,这回去,想必和宴会有关。
可是不对,宴会虽还没举行,但明眼人都知道,最大的功劳在羡秋院,今夜世子进后院,不该去奖励郭娘子一番?
外头怎么想,郭妡不想管。
羡秋院里一片平和,餐桌边坐着整院成员,就连王婆子都在。
荷盈教她们识字,一晚学五个字,学不会不准睡。
郭妡也没闲着,亲自动手熬汤,提神醒脑的,一人一碗喝下去,脑子瞬间清醒,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没人有空关心今晚世子去了哪里,纸上那几个字才是一生之敌。
月升月落,太阳放出第一缕辉光,整座府邸动起来。
所有采买和安排结束,郭妡的任务已经结束,现场指挥权是周云芝的。
作为妾,她不能出席全是大娘子的宴会,就此成功隐于幕后。
郭妡没有不平,该要的好处都拿到了,该施的恩惠施了,想知道的知道了,今天能躲一天懒,反倒乐得清闲。
厨下所有人都去宴会场帮忙,今日各院的餐食统一由各院派人去东跨院临时厨房取。
郭妡派了茉珠和华姝去,没想到两人回来的特别快。
神色紧张的,仿佛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有八卦,郭妡就挺有兴趣,她朝两人招手,贼兮兮问:“你俩有啥秘密,说给我听听。”
两人不曾见过她这副模样,懵懵的看她,只觉得自家娘子真是一天一个精神状态……
正斟酌着要不要讲,郭妡又催起来。
茉珠到底比华姝大两岁,更有担当,心一横,附耳道:“娘子,外头乱了套了,香峰县主簿和他们县里富户的夫人,在天青池边小竹林里私会,被主簿大娘子抓个正着,这会儿正闹着呢!”
“……”郭妡直起身子,无聊的摆手,“嗐!我还当是什么事儿!”
鬼头鬼脑半天,一听两个当事人,顿时什么兴趣都没了。
那俩人的事,跟香峰县首富徐海子做生意时就知道了,也不是啥新鲜事。
就是徐海子有个美艳娘子,他想卖官盐,而主簿有门道又好色,两人一拍即合,徐海子戴绿帽也无所谓。
但主簿家的大娘子不是个好脾气的,管主簿管的严,几人这官司偷偷摸摸好长时间。
这回想必是好久没见了,乍一见,根本忍不住。
茉珠和华姝没想到自家娘子这样豁达,对男女之事看得这么开,一时愣住。
又见她准备躺回去晒太阳,瞧着贼没劲儿的样子,胜负欲被激起来,忙说:“还有呢!”
郭妡马上眼一亮。
这回换华姝在右耳边悄悄说:“还是香峰县的,吴监生和李贡士在茅房里打起来了,李贡士颇有武德,差点把吴监生按在茅房里淹死,前院的护院去了四个才把吴监生救下来,这会儿正往医馆送呢。”
“啊?还有这事儿?”郭妡是真的惊了,随即捧腹大笑。
李贡士,她不熟。
但吴监生她熟啊!
大弘朝的监生是国子监的学生,有直接参加科举的权力。
而贡士,是府学、乡学中的佼佼者,被刺史或县令举荐,经朝廷批准也拥有直接参加科举考试的权力。
但国子监在长安,满天下就一座,是天下学子梦想的殿堂,而府学乡学,如星斗般遍布大弘。
整个川州,读书人几千,仅出了四名监生。
吴监生可不就自视甚高。
即便已经四试不中,但他的老师是国子监博士啊!他的同窗已经有不少入仕的呀!
所以他每每回乡都平等的看不起其他所有读书人。
保留节目就是以游学的名义走遍各县乡学,一一羞辱那些学子。
恰好,郭妡的父亲郭泰也是读书人,曾在禹县乡学读书。
那吴监生用之乎者也钻牛角尖羞辱父亲后不久,郭妡直接带人杀去了香峰县,将其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吴监生至今不知道谁干的,香峰县县老爷桌案上,这案子挂到今日都没结。
吴监生再次挨打,郭妡一点不意外,相反,大快人心!
这个八卦她爱听。
也许快乐会传染,两个婢女也跟着她笑,一时气氛松快下来。
两人附在她耳边,你一个我一个讲得乐此不疲。
院里的笑声吸引了其他几个人。
反正府里除了几位娘子跟前的仆婢都去侍宴了,也不大担心隔墙有耳,茉珠和华姝干脆放开嗓子讲。
一时间,大伙儿饭都忘了吃。
郭妡乐不可支,她早说过,这场宴会邀请甚广,人员关系复杂,根本没那么好办。
西南边陲民风彪悍,所谓的士绅可不如长安城要脸面、讲规矩,脾气来了,那是什么都顾不得。
只是私底下闹成这样,宴会还进行得下去,已经很给裴玄止面子了。
若是今日再邀了那些异族土司,才有好看。
不过,今日宾客里的刺头和矛盾,唐翘等人养在深闺不知道,也是合理的。
但刺史衙门的人也和她一样不提醒,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