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明日安全进入楚国公府后,我和黄叔便启程去郊州,这一趟必定为娘子带回铁证。”
“好,到了郊州诸事小心,切勿少年热血,一切以保住性命为重,你需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妡点头,笑着嘱咐。
任长风心底一暖,觑着她脸上迷人的浅笑,即便有几个碍眼的痘痘,也好看得不行。
他微微翘起嘴角,“娘子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郭妡又道:“你得记着,我着实不要你拼命带回什么。这次去郊州,你打探清楚虚实就好,若有机缘得到一些什么又不好带回,就在郊州找处地方埋着,但人,一定要活着回来。”
结成联盟后,对任长风的安排,她不希望只是个侍卫打手。
他能做的事情很多。
比如漕帮遍及天下的情报网,需要他去联络。
比如她离开后,新的张家村在外的联络人,看起来他也比较合适。
反正是在外跑嘛,兼份职无可厚非。
毕竟她是真给他提供成长的机会,和晋升的空间啊!
趁十五岁精力旺盛,年轻人就多干一点吧!
郭妡心里拨着算盘,给他做好了职业规划,全然没注意任长风那满眼的感动。
鼓励的点个头,转身就走了。
任长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注意到,自己如今是将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只知道,姐姐果然是嘴硬心软的。
郭妡去见的两位将军,都是朱世满的老熟人。
又因其中一个姓张,扯着与外祖家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旗号,很快熟络。
一顿饭吃下来,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些楚国公的脾气。
听起来不尽如人意。
其实郭妡也有心理准备。
在南疆镇守几代人,坐拥八万亲军。
哪怕女儿做了皇后,皇帝却在宫里扶起个郑贵妃和皇后打擂,楚国公也从无异动。
要知道,影视剧中动不动拥兵几十万,甚至百万,在古代堪称凤毛麟角。
但凡有那样的人,最终都架空了皇帝或者自己做了皇帝。
否则,那兵权迟早会被皇帝以各种各样的手段给撸掉,命也跟着一起撸掉。
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所谓的拥兵仅仅是战时的用兵权。
而非真正拥兵。
但楚国公的八万镇南军,实实在在认高家胜过认朝廷。
真到了生死攸关,只需楚国公振臂一呼,他们未必不敢反叛朝廷。
就像她来时的世界,安禄山十万人马逼得唐明皇仓皇出逃。
八万镇南军已经是十分可怕的一股力量。
加上西南山地多,瘴气多,历来与中原王朝分分合合。
前朝时,这片土地刚刚存在过一个国祚九十多年的星南国。
而高家,至今仍是楚国公爵位。
足以窥见,楚国公野心真就一般。
但没关系,高家不止国公一人,且高家的女儿做了皇后,注定他们太平不了。
赵王那样癫狂,皇后就不担心整个高家的未来吗?
就算皇后不担心,公主也不会担心吗?
皇帝若在,她是毫无争议的嫡长女。
皇帝一死,她就是新帝的异母姊,差别可太大了。
何况,郊州附近的祥瑞可要出世了啊!
酒席散后,朱世满亲自去送两人。
郭妡踏着夜色回去,荷盈在身后跟着,低声道:“听说,世子被赵王折腾掉半条命,赵王连兄弟之情都不顾念,瞧这情形,他多半不会善罢甘休,难不成娘子往后就窝在祺州不出去了?”
“你说错了,若我无能,祺州也是待不住的。”郭妡努了下嘴。
抬眼看天上即将化作圆盘的月亮。
这夜色很美。
她很久没这样的闲心了。
所以她并未回头去看荷盈蹙紧的眉。
她知道荷盈的担忧。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在川州站稳脚跟,布下了那么多的棋子,骤然满盘皆失,若再也不能回去,任谁都会惋惜。
可惋惜有什么用。
“过去是经验教训,人要向前看,先做好当下的事,再慢慢去拼凑出长远的网,再说,我所失的,未必就真的失去了。”
她力量不及,在彻底扯开旗鼓的赵王跟前,想全身而退当然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么输这一城又如何?
这辈子的她才十八岁,有大把时间可以扳回来。
何况她次次拒绝赵王,利用他的嫉妒和癫狂,将裴玄止哄去了半条命,又顺利逃到祺州,如何不算小胜一城?
他们是那样“高贵”的身份地位,她又这样“微贱”,注定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那就一局一局的来吧。
庆幸,今夜又是宁静的一晚。
次日一早,郭妡就带着荷盈去了楚国公府。
碧落园在楚国公府东南角,有一张紫檀雕花门与国公府相连,面积不比国公府小。
据说是皇后出嫁为齐王妃时,国公府就开始兴建的。
只是后来齐王做太子,做皇帝,皇后再无机会回来,就一直闲着,直到九年前,崇安公主大婚前,跟着大舅舅来住过一回。
公主入住,自是在最大的星瀚馆,整整面阔五间,配东西耳房和附楼。
后头是活水池子,大到足以泛舟。
前头则是成片的奇花异草,还养着几只蓝白孔雀。
郭妡被安置在西附楼的阁楼,一楼又有分东西两边,分别是厨房和药局。
一切预备得十分齐全。
到底是入职第一日,郭妡很勤快,直接动手将厨房收拾了个干净。
按照自己的使用习惯摆放好器物,再与国公府的妈妈们说了形制,叫去打一口铁锅。
她预备使用古老的套路。
要抓住公主的心,必先抓住公主的胃。
她要让只吃过炖煮烧烤的孩子,见识一下铁锅爆炒的魅力。
四月十五。
崇安公主和裴五娘一起到的泷州。
裴五娘很少坐船,落地就吐得昏天黑地。
别说求见赵王,就是崇安公主邀赵王到驿馆相见,裴五娘都起不来。
崇安公主与赵王这两姐弟,生辰仅差了半年,打小就是面面情。
赵王磨磋裴玄止一事,皇帝不愿责罚赵王,交代她从中调和,她直接消极怠工。
反正裴玄止是赵王自己的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所以劝过几句,在赵王似笑非笑的堵她时,她就终止了话题。
夜里,泷州摆宴。
天家姐弟虚情假意地演了回手足情深。
筵席结束,公主连留宿的念头都没有,直接登船下南州。
赵王也乐得她走,顾着体面亲自去码头送了。
转头便敛了笑,直接钻进轿子。
万全隔着轿壁道:“裴五娘还在泷州呢,到底是郡公府的嫡女,信王府的外孙女,在外头甚是危险,可要接来馥园安置?”
赵王“啧”一声,淡淡道:“孤发现,你挺会办事,你何不将她接到孤的榻上呢?”
万全脑袋一低,似乎真琢磨上了。
赵王嗤笑道:“你脑子不灵光便少琢磨,既知道往东跑的是假货,那真品去了何处,就给孤上上心。再不见妡儿,孤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了,你可知孤若忘记了她,会是多大的事?
那是孤忙忙碌碌一场,却和裴大郎两败俱伤呐。所以,你这狗奴才,旁的事休要操心,否则孤迟早摘了你这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