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宁国公府外仍有重兵把守。
原本光鲜的琉璃瓦蒙上了灰尘,雕梁画栋失去了光彩,连门口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都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透着一股颓败的暮气。
府内更是人心惶惶。
仆役们低着头匆匆而过,面带惊恐,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了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雷霆之怒。
楚宁,或者说——宁书冉,就站在这座被阴影笼罩的府邸门前。
她撤了焕颜膏,摘下了那顶象征神秘与疏离的斗笠。
此刻的她,身着一袭素净的月白色衣裙,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熹微晨光漫过她的侧脸,柔和地勾勒出清晰绝美的轮廓:
肌肤莹白如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瑕疵,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眉若远山含黛,不画而翠;眼似秋水横波,清澈深邃,却又沉淀着历经劫难后的冰冷与沉静。琼鼻挺翘,唇色是自然的淡樱色,饱满而线条优美。
这张脸,完美得毫无瑕疵,足以令世间任何色彩为之黯淡!
那份容貌与气韵,竟比她的生母邀月公主 —— 那位曾冠绝天下、令众生俯首的第一美人,还要多出三分清绝,添了几许惊心动魄的风华。
这是灵泉水与药王空间彻底修复、甚至升华了她被毁容前的绝世姿容,更融入了前世楚宁那份清冷孤高的灵魂气韵,形成一种惊心动魄、令人不敢逼视的美。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子,遗世独立。
然而,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
守门的兵丁早已得到过某种隐晦的示意,并未阻拦这位容颜绝世的陌生女子。他们只是困惑而惊艳地看着她,看着她伸出素白的手,轻轻一推。
“吱呀——”
沉重的大门应声而开一条缝隙,露出了府内更加破败的景象。
她莲步轻移,身影没入门后的阴影之中,像颗石子投进一潭死水,虽悄无声息,但却已惊起暗流。
府内,正院东厢房。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药味。
柳蓉儿半躺在榻上,脸色蜡黄如枯纸,眼窝深陷,被抽了心头血后又遭抑郁缠身,原本的风韵褪得一干二净,倒像老了十岁。
这阵子,她扶持半生的宁远山、寄予厚望的宁书恒,谁都没踏过这房门半步。唯有宁书瑶偶尔来一次,也是满脸的嫌恶,坐不上片刻便走,从前对这个女儿的万千娇宠,竟全成了笑话。
她的眼神浑浊,怨毒像毒蛇般缠在她的眼角眉梢。
忽然,宁书瑶慌慌张张冲进来,那张曾经娇艳如花、充满算计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嘴里胡乱嚷着:“鬼……鬼啊……”
“娘……鬼……鬼……她回来了……她来索命了……”
柳蓉儿刚要斥问 “谁回来了”,房门却 “吱呀” 一声,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道绝美的身影,沐浴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光,静静地站在门口。
逆光中,她的容颜看不太真切,但那窈窕的身姿、清冷出尘的气质,却让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柳蓉儿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不懂规矩的丫鬟,刚要呵斥,可当那身影缓步走入,光线漫过她的脸 ——
“啊 ——!!!”
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破了沉寂!
她恍若见了世间最恐怖的厉鬼,身体猛地向后缩去,带动着床榻一阵摇晃!她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口,眼珠几乎就要瞪出眼眶,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 你是宁书冉?!不可能!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柳蓉儿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声尖叫似成了催命的符咒,彻底击垮了刚扑到榻上的宁书瑶。
她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撞进那张绝美却冷如冰霜的脸 ——
“啊——!!!”
又是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惨叫!
宁书瑶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手脚并用地向柳蓉儿身后爬去,涕泪横流,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赶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之物似的:
“鬼!鬼啊!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杀得你!“
”娘!娘救我!鬼索命来了!她回来报仇了!!!”
她彻底疯了,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精神彻底地崩溃。
楚宁,也是宁书冉,静静地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对母女丑态毕露 —— 一个惊惧癫狂,一个崩溃失禁。
她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两团污秽的垃圾。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柳蓉儿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扫过宁书瑶在柳蓉儿的榻上狼狈爬行、失禁的惨状,最后,落在了这间用着她母亲的嫁妆,装饰的奢华的华丽厢房。
很好!
恐惧的种子早已埋下,如今正生根发芽,日夜啃噬她们的心魂。肉体的痛,怎及得上精神的凌迟?
这,才只是开始!
她没有说一个字!
但那冰冷的、带着无尽恨意和嘲弄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她缓缓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只留给屋内那对惊恐万状的母女一个绝美,却如同索命修罗般的背影,以及一句仿佛来自九幽寒渊、冰冷刺骨的宣告:
“宁书冉,回来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柳蓉儿母女的尖叫,如同死神的低语,烙印在她们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里面地狱般的哭嚎与尖叫。
宁书冉的身影消失在宁国公府压抑的庭院深处,恍若从未出现过。
但那份刻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那个名字带来的死亡阴影,已如跗骨之蛆,缠上了东厢房的母女,缠上了她们往后的每一个日夜。
皇宫,安和殿外。
一辆玄色马车静静停驻,车厢低调无华,却透着沉凝的坚固。
四皇子禹珏被两名心腹侍卫小心翼翼地扶着,坐进车厢。
他身子依旧虚浮,脸色依旧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俯冲时的锋芒,燃着两簇火: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之火,是藏了十几年的野心之火,更是挣脱囚笼后,迫不及待要振翅的燎原之火!
他拒绝了所有的仪仗,只带了几名绝对心腹的侍卫与内侍。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最低调的姿态,离开这座禁锢他十余年、差点将他碾碎的牢笼。
禹帝立于丹陛之上,望着马车缓缓地驶离。
老皇帝眼中有不舍,有担忧,更多的却是复杂的释然 —— 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期许。
他清楚,经此一劫,他的珏儿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懦弱皇子了。
这深宫,暂时容不下他养伤,更容不下他…… 磨亮爪牙。
“回府好生养着,” 禹帝对着远去的车驾沉声嘱咐,声音裹着风传出去,“缺什么,即刻报来!”
马车内,禹珏靠在软垫上,听着车轮碾过宫道青石板的 “咯噔” 声,像敲在心头的战鼓。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冰封的算计与按捺不住的杀伐之气。
“传令府中,”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淬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所有暗卫,尽数唤醒!所有密探,全网撒出!”
“是!殿下!” 车外传来心腹压抑着激动的回应,带着拨云见日的明朗。
马车驶出宫门,汇入京都清晨的车马人流,朝着四皇子府疾驰而去。
安和殿的阴影被车轮碾在身后,禹珏却清楚,他离开的从不是战场 —— 而是踏入了一个更大、更血腥的角斗场。
宁书冉那把复仇之剑已出鞘,正对着宁国公府的心脏。而他禹珏,这把被剧毒泡过、被剧痛淬炼过的凶刃,也该回府磨砺锋芒,蓄势待发了。
京都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早已汹涌成潮,杀机像水草般缠满河床。一场由地狱归来的复仇者与淬毒重生的皇子联手掀起的风暴,即将以宁国公府为眼,席卷整个禹朝的权力中心。
宁书冉回来了。
禹珏,也回来了。
复仇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刺耳的、再也停不下来的声响,在晨光里,碾向那些浸满鲜血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