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早饭没吃,就跟着巡逻队去打拳跑步的林世泰、林世贤两人跑回了家,两人头上还冒着热气,气喘吁吁地问林呈:“爹,你是不是要去城里了?”
“关你们什么事?别挡路,先去吃饭。” 林呈道。
“嘿嘿,爹!” 两人笑着,一人抱着林呈的一条腿摇晃,“爹,能不能给我买糖葫芦?”
“爹,我想吃烧鸡!”
林呈提着他俩的衣领,把人放到一边:“去洗把脸再吃饭,一大早吃饭都不知道回来。”
两人还想扑上来:“爹,就给我们买糖葫芦和烧鸡嘛!”
“好好好,给你们买,走开,别挡路。”
“哇哦!” 两人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去吃饭了。
下午,林老头从温泉菜地回来了,还带回一百多斤蔬菜。
那个地方许久没去打理,菜被山里的牲口糟蹋了不少,也可能是被人偷走了。
林老头这次就索性就把剩下的菜全拔了回来 。
选品相好的将近一百斤,准备带去卖。
剩下的碎叶、根茎,一部分自家煮着吃,另一部分晾在院子里晒干,留着慢慢吃。
瞧着明天不像会变天的样子,林呈喊来了村里各家的当家人。
“若明日没下雨下雪,我打算去祁州,把家里的炭卖掉。从这里去祁州,单程最少要两天时间。你们若想跟着去卖炭,提前准备好干粮和水;另外,要售卖的东西自己带去祁州。对了,到了祁州若是没有路引户籍进不去,我们有路引的可以帮着售卖!”
话音刚落,众人就议论起来。
有人问:“三郎,祁州在哪里啊?这一趟就要两天,来回得五天了吧?是不是太远了?能不能去近一些的城镇卖?”
林呈耐心解释“祁州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只有这里才能收下我们这么多炭。而且,回来时还能顺带买粮食,一举两得。”
他又给众人算了笔账,家家户户都囤积了不少钢炭,粗粗算下来,总共得有十万斤以上。这么多炭,只有去大城市才能卖完,还能卖个好价钱。
又有人担心“路上要睡在外头吗?这大冬天的,睡外头怕是要冻死人。”
“旺叔,你跟着去吗?” 有人问旁边的旺叔。
旺叔摇头“太远了,我家也没有车,就靠我一个人背炭,最多能背一百来斤。就算炭能卖八文钱一斤,这来回折腾也不划算,我就不去了。”
互相交流后,决定一同去祁州的有近五十人。
这些人里,三十几个家里有牲口拉货,其余几个没牲口的,也是家里有手推车的精壮汉子,一次能推几百斤东西。
林呈统计好人数,拍拍手道“好了,明日卯时在村口集合,大家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众人急急忙忙跑回家,关系亲近的还托人帮忙代卖货物代买东西。
这些林呈没再多管,只要能拉走货物、不拖后腿,随便他们带多少东西都行。
回到家,张秀儿正在给林呈收拾行李,被子、被褥、厚衣服、鞋子打包在一起,凑了一大包。
林呈道“不用带这么多东西,车上装满了货,塞不下。”
“听说你们要在外面过夜,不带的话天太冷,人受不住!” 张秀儿不放心。
“也不一定睡野外,若是遇到村子,能去借宿,再不济,一夜不睡也没事,第二日就到祁州了,到时候在城里住客栈。”
“那好吧。” 张秀儿把打包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最后在林呈的坚持下,只带了一双鞋子、一条洗脸帕子 。
林呈是觉得空间里有被子衣服,能少带就少带。
张秀儿不知道,见他带这么少,有些担心,还想劝林呈多带几件厚衣服。
林呈打断她“你去给我们做点干粮吧,二哥和世福也去,多做些。”
“大哥不去吗?” 张秀儿问 ,平时这种需要路引出门卖货的事,都是大哥林山去,他比二哥会说话。
林呈道“我们都出去了,家里需要大哥照看。”
张秀儿去了厨房,又到仓库里找了一圈,取了一袋细麦粉,一块鹿肉、一块猪肉、几条鱼。
一部分麦粉发酵做成大馒头,另一部分摊成麦饼,再把剁碎的鹿肉、鱼肉、猪肉包进饼里,做成肉馅饼。
之前做皂时剩下的猪油不少,煎饼时,她没省着,倒了不少,把肉饼煎得两面焦黄,捞出来放在簸箕里沥油。
香味飘出去,几个孩子也不围着林呈求带东西了,纷纷跑到厨房,嗦着手指头看着张秀儿。
“去去去,别来捣乱!” 张秀儿赶他们,“这些是给你们爹和二伯明日出行带的干粮,若是都被你们吃了,他们明天就得挨饿。”
林妩小声应了一声,去牵林世钧的手“来,我带你出去玩。”
林世钧却推开她,挤到林世泰、林世贤中间,流着口水盯着簸箕里的肉饼,“娘、娘” 地叫。
张秀儿被叫得头大,看他们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就取了个不那么烫的肉饼,给四个孩子分了。
林妩一开始没接“娘,我不吃,留给爹他们吃吧!”
话虽这么说,她的视线却黏在油汪汪的肉饼上,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张秀儿把肉饼塞到她手里“拿着,带你弟弟们出去玩。你爹他们也不差这一个,就是不能让你们放开肚子吃。等会儿别让他们再进来了。”
林妩乖乖点头,牵着小弟弟出门了。
林世泰、林世贤还想赖在厨房,被张秀儿提着衣领扔了出去“都出去玩,别在这儿捣乱!真是给你们点甜头就成习惯了,小孩子怎么能这么馋嘴?一到做饭的时候就守在灶台前想偷吃!”
两人被扔出去后,拍了拍门,见娘真不开,就转头去玩了。
知道没可能再要到肉饼,对手里的小块肉饼也更珍惜了,不舍得一下子吃完,一口一口啃了好久,还跑出去跟伙伴们炫耀。
这一幕,正好被洗衣服归来的王氏婆媳看在眼里。
王氏对儿媳妇姚氏说:“你三婶又给他们吃好吃的了,真是会占便宜,东西可都是公中的。”
姚氏等她说完,才道“我们做饭的时候,也给开智留了好吃的。”
家里下厨是轮着来的,谁下厨都会给自家孩子留点好吃的,这已是惯例,姚氏觉得没什么不公平。
可王氏不这么想“你就是脑子简单!咱们家就开智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他们家加上大的,一共四个孩子,哪回不是挑好的吃?也就你觉得公平。”
她撇撇嘴,“就他们会占便宜,爹也一直偏心老三。”
姚氏加快脚步:“娘,我得赶紧回去给世福收拾东西,他明日要出远门。”
王氏骂了句 “没眼力见的”,也加快脚步回了家。
晾完衣服,她拿了针线簸箕坐在门口,暗中盯着 ,若是老三媳妇还继续给孩子吃肉饼,她非得去说道说道。
可她没等到孩子们回来要肉饼,倒等来了回家拿水囊的林世安。
王氏拉着他:“你三婶在煎肉饼,去拿一个吃。”
林世安甩开她的手,跑进屋里拿了水囊就往外跑“我正忙着呢,肉饼不吃了!”
“有鬼赶着你还是怎么的?跑这么快!” 王氏气道。
房间里,林呈关上房门,开始清点空间里的东西。
钱财大约还有不到五千两。
这一路上打点用了不少,粮食也偷偷拿出来过一些。
现在剩下的钱财里,有六个金锭,原本八个,用掉了两个,估摸着值六百多两银子,另有银子三千五百二十两,还有几串珍珠、几块玉石、几对金银耳环和金簪银簪,以及两箱书籍。
粮食还有一万斤左右,各种肉三百多斤,各种鱼类若干 ,这些鱼是家里发大水时捞的,一直忘了拿出来。
林呈拍了拍脑袋“早知道年前捞鱼的时候顺便拿出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之前囤的吃食里,能直接拿出来吃、不用加工的,大多被消耗光了 。
大部分给孩子们开了小灶,小部分被他自己吃了。
也正因给孩子们开小灶的次数多了,张秀儿都有些怀疑,经常问他东西从哪里来。
林呈只能说 “托别人从镇上带的”,幸好无论天气多差,都有人去镇上卖炭,张秀儿没去过镇上,不知道镇上有什么卖的,才没继续追问。
除了这些,空间里还有他的私人物品:帐篷、衣物、被子等等。
这次去祁州,得多买点粮食把剩余的空间装满,还要再买些能立马就吃的小吃。
他拿了张纸,开始写下这次出门要办的事和需要采买的东西。
天色渐晚,吃了晚饭,他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呈就起了床。
天公作美,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天空露出了原本的蓝色。
吃了早饭后,林呈与二哥林海、侄子林世福各自赶了一辆马车出发。
马车的车顶和车厢都卸了下来,每辆车上都堆着一两千斤的炭或是桦树皮等货。
村口已经一片嘈杂,牛车、马车、驴车、手推车上都堆得满满当当,准备出发的人与送行的人互相道别。
林呈点了下人数,确认之前报名的人都到齐了,便带着队伍出发。
此时正是 “前熬九,后熬九” 的冻融时节,出了太阳后积雪融化,道路泥泞不堪。
拉着千斤重物的车子每走一段路,车轮就会陷进泥里,得停下来找树枝清理车轮上的泥土 ,不然车子会和地面粘连,牲口也拉不动。
这样一来,赶路速度慢了不少,倒正好让推着手推车的人能跟上大部队。
走了几个时辰,他们终于告别乡间小道,踏上了官道。
官道上铺了些石子,比乡间土路宽,行走速度也稍微快了些。
官道上偶尔能遇见一些行人,他们一行几十个汉子,行人见了都远远避开,不敢与他们接触。
偶尔碰到商队,林呈会用当地话跟对方搭话,说自己等人是去送货的商队。
快到驿站时,他们会绕路走;实在绕不过去,就由林呈出面,给驿卒一二x两银子,对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第一天晚上,他们经过蠡县,在辖下的一个小村子借宿。
这个村子很少有人来,听他们说借宿给钱,个个眼神放光,一口答应了下来,任由他们选择房间。
进了村里,林呈发现,这个村子是真的穷。
他们一家借宿的这户人家,除了当家男人莫老二,其余人都躲在屋里没出来。
林呈一开始以为是人家怕他们这些外乡人,没成想是家里没有像样的衣服穿, 他们在灶房烧火煮肉饼时,一个光着屁股的少年冲出来上去茅房,把林呈几人都惊呆了。
林世福诧异地问莫老二“他怎么不穿裤子就跑出来了,不冷吗?”
莫老二嘿嘿笑着,拢了拢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 , 那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层层叠叠全是布丁叠布丁“家里没有厚衣服了,反正今天也不用干什么活,他们就在炕上取暖,不下床还能少吃点粮食。”
林呈几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自家再穷的时候,能出门的冬衣还是有的。
莫老二搓着手陪笑“客人见笑了,这孩子不懂规矩,你们别往心里去。”
“原来是这样,无碍。” 林呈道。
他们吃完肉饼,把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屋里。
莫老二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锅里还剩些肉饼汤,他撒了点野干菜和麦麸熬煮,端回房里给家人吃。
一个孩子指着碗里的肉沫,惊喜道:“爹,有肉!”
“嗯,是客人吃剩的,赶紧吃。” 莫老二道。
“爹,你吃。”
“爹不吃,你娘吃。”
一家人欢喜地分享着这点肉味,开心极了,觉得这些人真是大方。
莫老二更是一夜没睡,守在门口,还吓退了两波上门想偷东西的同村村民“这是我的客人,不准你们动他们!”
来人骂他分不清里外,帮着外乡人,是个傻子,活该受穷,一家子都要饿死了还护着外人。
这些话林呈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和二哥、林世福三人轮流守夜,这么多货和牲口,又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不可能放心睡。
林呈看着提着火篓子在门口来回走动的莫老二,轻轻关上房门 。
运气真好,碰到好人了。
他这里运气好,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早早起来煮热水、热肉饼、烤馒头,东西刚装上车,饭还没吃完,外头就闹了起来。
林呈打发林世福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世福跑回来,焦急地说:“二叔、三叔,打起来了!”
“别急,慢慢说,谁跟谁打起来了?” 林呈道。
林世福喘了口气给他们说事情经过。
他们的人今天早上起来时候,发现自己带的钱不见了,还有些人少了百十来斤炭。
这些丢了钱和炭的人断定是村里人偷的,去找各自借住的人家要说法,哪些人不承认,双方就吵起来了,现在都快打起来了!
“这村里的都来了,都快打起来了。”
林呈问:“丢了多少钱?”
“有的说丢了三百文,有的说丢了四百文,我也不知道到底丢了多少。”
“这么点钱,犯不着和村里人对着干。” 林呈道,他让二哥和侄子看好自家的货,转身对莫老二说“我们只是借住一晚,无意与村里人为难,还望莫兄弟能帮忙调和一下。”
他看出来村里的人都挺怕莫老二,昨晚那几个人上门,就是被莫老二拦下的,对方也没敢动手。
莫老二有些犹豫, 毕竟他是村里人,总不能明着偏向外乡人。
林呈见状道“若是能帮忙阻止这场冲突,我们愿付酬金两百文。”
这钱按出行人数算,每人出几文,大家肯定不会不同意。
莫老二咬了咬牙:“我只能帮忙劝一下。”
“有劳莫兄弟了。” 林呈拱手道。
两人来到事发地时,两伙人已经各自拿着武器工具对骂。
看到林呈来了,林呈这边的人都激动地围上来告状“这些人太过分了!我明明看到他们偷我的炭,还不承认,非说是自己烧的!我呸,这炭只有我们能烧出来!”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钱还好好的放在枕头下,一早起来就不见了,肯定是那家人偷的!”
对面的村里人也拿着锄头、菜刀瞪着他们,叽里呱啦地说着话。
两方人语言不通,尤其是骂架的时候,你听不懂我的,我听不懂你的,鸡同鸭讲,火气反倒更大了。
林呈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先停一停,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现在,丢了东西的人一个个说,你们各自丢了什么、丢了多少。”
他点出刚才说丢了东西的人,一一统计:丢钱的有四个人,基本都是几百文;丢炭的有八个人,总共丢了一千来斤。
林呈带着丢东西的人走到莫老二身边,莫老二刚才一直在安抚村里人,不让他们冲动,脑门上都冒了汗。
看到林呈过来,他扯着嗓子问:“怎么说?”
林呈用当地话把丢东西的事说了一遍,又道:“烦请莫兄弟把这几人借住的那几家男主人喊出来,我们当面说道说道。”
他声音不小,周围的村里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林呈又对着村民们道“我们昨日借宿时就说了,会给租房钱,这事儿我们不会不认。”
有人气愤地喊:“可你们刚才说,不给我们租房钱了!”
“就是!东西又不是我们偷的,凭什么不给钱?你们这群外乡人……”
林呈抬手安抚“大家放心,住了你们的房子,说好了给钱就一定会给。”
他掏出钱袋扬了扬,“钱我都准备好了,谁还没领到租房钱,等会儿过来找我领。现在我想说的是,我们这有几个人,昨晚丢了一两八钱,还有一千斤炭,这事儿我得与借宿的几家问问清楚,你们没意见吧?”
村里人交头接耳起来,都觉得这逻辑没问题 。
尤其是那些能领到租房钱、又没参与偷东西的人家,纷纷产生了退却的心思。
毕竟事不关己,而且这群外乡人个个身形彪悍,还带着刀枪,他们也不是不怕。
这么想着,有人上前领了自家的租金,悄悄溜走了。
不一会儿,人群散去了大半,任由带头闹事的几人怎么劝说,剩下的人也当作没听见。
带头闹事的几个见状,也想趁机溜走。
林小栓急忙跑过来,指着带头的几人喊道:“就是他们偷了东西,你们不能走!”
这几人神色激动地辩解:“谁偷你们东西了?别胡说八道!”
眼看又要陷入吵架循环,林呈上前打断:“别吵了!有没有偷,去你们家里看看就知道了。走吧,一起去,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人,若是强来,你们也打不过。就让我们搜一下,若是没搜到,我们给你们赔礼道歉,再赔偿钱财,怎么样?”
其中两人拍着胸脯说 “随便搜”,其余几人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显不敢让人去搜。
最后,偷了炭的几人乖乖把炭还了回来,偷了钱的却死不承认,钱被藏得严实,没有搜查到,被偷钱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钱就是他们偷的。
能不打架就了结事情,已是最好的结果。
林呈付了两百文酬金给莫老二,招呼众人立刻启程。
走之前,他在莫老二家的房里留下了五十斤粮食和一件棉衣 , 算是感谢对方昨晚的照看。
车队离开村子后,众人还在愤愤不平地谩骂村里人,尤其是丢了钱的几人,嘴里骂骂咧咧没停过。
林呈皱眉训斥道“入住前一再交代,要把钱财保管好,晚上轮流守夜!是你们自己不警醒,丢了钱也是自找的,行了,别念叨了!”
最讨厌这种马后炮了,事发前不注意,事后再骂有什么用,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遇到这种事也是能想得到的,可就是有人抱着侥幸心理。
几人被训得没了声音,只能闷头赶路。
这日,他们绕过博野县,继续向南行进,没多久就到了潴泷河, 过了这条河,就离祁州不远了。
他们停下马车,试探着在潴泷河面走了几步,河面的薄冰根本承受不住人的重量,一踩就裂。
这附近也没有渡口,正发愁时,正好遇到一队商队。
询问后得知,跟着商队绕道一个时辰左右,有一座石桥可以过河。
众人跟着商队绕路来到石桥边,顺着石桥慢慢穿行而过。
过了河再走一个时辰,远处祁州城的城墙就遥遥可见了。
众人人指着城墙激动地问“那里就是祁州了?”
“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