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叽叽喳喳围着布芙往营地走,三哥长,三哥短的问个不停。
布芙双手抱着“一边去”,扔了缰绳,信马由缰,任由二狼跟着队伍随便走,笑呵呵的回着兄弟们的一百单八问,没有半点被降职的觉悟。
八营辕门口,一人骑在树杈上远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布芙眯眼细看,我滴个乖乖,“这谁呀?”
屠八斤被布芙踢回去当队正了,但他当亲卫养成的习惯,一时间改不了。
布芙的日常琐事,有很多都被他“顺手”干了,每当布芙提问,只要他知道的,肯定第一时间回答。
“那是徐有财啊,你看那一坨,又矮又胖的。”屠八斤给了布芙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啥时候学会的爬树?”
徐有财的脑子好使,管后勤是把好手,但实在不是当兵的材料,干啥啥不行,跑步跑不动,骑马骑不上去,吃饭都抢不上槽。
布芙提出质疑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李大爪子嘴欠道:
“爬寡妇墙头练会的,你没瞧见他把胡子都剃了吗?天天拾掇的可骚包了。”
兄弟的八卦必须得扒,布芙兴起,急问:
“看上人家了?咱八营又要娶媳妇了?哪家的寡妇呀?”
这事胡志彪最有发言权,忙回道:
“白头村的,住我家隔壁,夫家姓李,娘家姓周,比徐有财小两岁。
开春时,蛮子入村,男人死了,留下一个四岁的小闺女。
大上次休沐,都去我家喝酒,徐有财杀鸡,砍了一刀没砍死。
鸡飞过墙头跳进李寡妇家,甩了人家一院子血,把母女俩吓着了。
徐有财过去逮鸡,两人就看对眼了。”
“翻墙过去的,翻的那叫一个利索,以后骑马他要是还骑不上去,就得揍他。”
“英雄救美演的可好了,呸!不要脸,和一只半死的鸡打架,他还真好意思。”
走到近前了,徐有财也笨拙的下了树,满脸笑呵呵。
“回来好,回来好,晚上杀猪菜。”
布芙调侃道:“呦,这谁呀?徐大财主啊,打扮这么精神,要娶媳妇了?”
徐有财笑的见牙不见眼,像个毛头傻小子,说话的音都裹着糖霜,甜腻腻的。
“不提,不提,回头细说。”
一顿杀猪菜,迎接布芙归来,也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对于八营的老兵来说,布芙回来之后,一切都应该照旧,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至于营正变什长,那又有什么关系,不影响他们跟着她干,他们服的是布芙这个人,又不是服营正这个官位。
一众兄弟们默契的想一切照旧,可某人偏就愿意没事整点事。
到了晚上就寝,那个某人夹着行李卷踹开顾念成的帐帘,痞里痞气的问:
“顾营副,给我安排的哪个什?赶紧的,困死了,我得搬过去睡了。”
顾念成不语,凶巴巴的瞪着布芙。
布芙用鞋尖踢了踢顾念成的鞋尖:“问你呢,说话呀。”
“什什么什?没有你的什!消停睡你自己的帐。”
“那是营正的账,我现在是什长,不配。”
“大姑娘家家的,你还当在西林军呢,那时候不知道你是女的,和老爷们睡一铺也就罢了,现在不行。”
顾念成声高了一些。
“咋就不行了,咱去大营开会不也睡一铺。”
布芙的声比一些又高了一些。
“阿布!你少气我。”顾念成声吼完布芙,又对着帐外吼了一嗓子“谁在外面呢,进来!”
在帐外偷听墙角的李大爪子磨磨蹭蹭的走进来,尴尬的不敢直视两人,他看布芙卷着铺盖进了顾念成的帐,还以为有好戏看,谁知啥也没看到。
预测到自己要倒霉,不知大哥要怎么罚他,吓的结结巴巴:“大,大哥,啥事呀?”
“送你三哥回自己营帐睡觉,你亲自站岗。”
“得令!”
还好,就罚站个岗,不是陪他过招,心里偷着乐,就像捡了个大便宜似的。
“三哥,您请吧。”
李大爪子觉得布芙被降职,心里还是有怨气的,如果真不在意,就不会总强调她是个什长了。
闹上一闹,多少能宣泄一下,就是脾气都耍在大哥身上了,那也是大哥活该,谁让和他最亲近呢。
自此,布芙过上了神仙一样的日子,逍遥又自在。
营里的事她什么都不管,全甩给了顾念成,理由很充分,她是什长,管个屁!
每天,背着一个大挎包,包里揣着一只大雁,到处溜达。
一边去总是粘着布芙让她抱,总抱着它又腾不出手干别的,布芙就改成用一只胳膊夹着它,这样一来,一边去就不愿意了,它嫌冻脚。
伍大花就给做了个布袋子,絮了一层厚厚的棉花,布袋子两端缝了一根宽肩带,斜挎在身侧,保暖又方便。
布芙很喜欢,一边去更喜欢,窝在袋子里只露个脑袋,除了吃食和拉屎都不愿意出来。
八营的新兵还没见过布芙,一切关于女营正的传说都是小道消息听来的。
最近这些新兵有点懵圈,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有布芙的地方,一切都违反常态,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女子从军,这事最稀奇。
进北焰军的时候就听说八营的营正是员女将,勇猛无比,可听说跟亲眼看到是两码事。
说脏话,吹口哨,跷二郎腿,糙的比爷们还爷们,谁说女子柔弱的?
新兵在她手下过不了两招是怎么回事?
营里营正最大,然后是营副-队正-什长,什长是最小的官,可一堆队正围着一个什长转是怎么回事?
什长打队长,队长还挺乐呵的又是怎么回事?
顾营副,给新兵的印象就是没露过笑模样,凶巴巴,恶狠狠的,天天把他们训的都找不着北,听说以前是个土匪头子,霸道一方。
不过,营副见了布什长笑的像个傻子是怎么回事?
布什长要去胡队正家,不带营副,营副气鼓鼓的像个小媳妇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布什长的一切事,不能问,不能说,好奇也的憋着,否则就得挨揍,挨各种揍。
上一个挨揍的新兵被伍队正打的那叫一个惨,疼的叫唤半宿,还得照常训练,现在还在马厩铲马粪呢。
就因为他问了一句“布什长是谁的相好?”
来八营快一个月了,从没见顾营副多看哪个新兵一眼,在他眼里好像他们都笨的要死。
可有一天,营副却拍了一个新兵的肩膀,还夸了他:“不错。”
只因那个新兵以前卖过糖葫芦,做了一把糖葫芦送给营副。
不一会儿,就见布什长左右开弓,一手抓一串,斜挎只大雁,在营里窜门。
新兵们豁然开朗,寻到了努力的方向,纷纷讨好布什长,把她哄高兴了,就能让顾营副另眼相看。
几番讨好之后,布什长品出不对来,那个阶段但凡溜须拍马的,都被她训成了狗。
后来,慢慢才发现,真正能讨布什长欢心的是能打胜仗。
只有好好训练,把自己变强,打遍什里无敌手,打遍队里无敌手,甚至打遍营里无敌手,必然会得到另眼相看。
于是,八营新兵歇了溜须拍马的心思,专心刻苦训练。
过年,过的就是一个热闹,以前当土匪时在薅云峰上过年,都要连着闹上两天。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打打架,斗斗酒,赌赌钱,再放几挂鞭,初一一早说说吉祥话,然后等着大哥发红包。
年年如此,年年唠叨为何年年如此,年年又期盼着年年如此。
今年,兄弟还是那些兄弟,还新添了几百新兵蛋子,年还是那个年,但这个年有所不同。
这是兄弟们在北焰军过的第一个年,这也是和布芙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兄弟们很重视,顾念成更重视,都期待着过个不一样的年。
于是,为了过个好年,徐有财派上了大用场,置办年货,张罗洒扫,脚打后脑勺的忙碌开来。
虽然八营的家底薄,搞不了薅云峰的大鱼大肉,但年夜饭让下面的兵吃顿纯肉馅饺子,还是能管饱的。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过年了,八营竟然丢人了。
一大早,布芙要出营溜达,顾念成让她带两个人跟着,布芙不肯。
独自一人,挎着一边去,一人一马一只雁,撒欢而去,直到天都黑了,人也没回来。
开始,兄弟们只是唠叨两句。
“当个什长看把她仙儿的,营里的事也不管,都玩热蹄了,天天不着家。”
“没事,三哥的本事,只有坑别人的份,就算遇到事了,她打不过也会第一个跑回来,放一百个心,肯定是玩的有点远了。”
后来,就都坐不住了,心越急,越胡思乱想。
“会不会被困住了?难不成落陷马坑里了?”
“是不是被人给黑了?”
“大哥,要不咱出去找找吧。”
正当兄弟们焦虑难安,准备撒开人手出营寻人的时候,来了一个老相识——九营的斥候巴赖子。
巴赖子一身寒气,眉毛、胡子上挂了一层冰霜,一看就是走了挺远的路,见到顾念成,赶紧行礼道:
“顾营副,孟营正让我传个话,布将军今晚宿在九营,年也在九营过了,大年初二回。”
说完,转身就要走,火急火燎的,着急回去的架势,就像九营在摆大酒席,回去晚了捞不着。
“什么玩意?在九营过年!那怎么行!”
“哎!你先别急着走,说,你们营正使的什么招数,把我们营正勾走了?”
八营的兄弟们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事还没说清楚呢,往哪走?
揽过巴赖子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递给他一碗热米汤,待他全喝下去,驱走了寒气,顾念成开口问道:
“说说吧,咋回事?”
“呵,呵呵,你们营正是这个。”说着,朝大家伸出大拇指。
“我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