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盆地的天空,仿佛被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代善与吴三桂率领的十几万东路清军,在川东地区与大西军前哨部队激烈交火,并稳步向西挤压的同时,西北方向,两个更为沉重的噩耗接连传来!
靖南王耿精忠、智顺王尚可喜,统领着由八旗汉军、绿营兵组成的十万大军,已然突破了秦岭诸隘。
自汉中方向,如同两柄巨大的铁钳,沿着金牛道与米仓道,凶猛地插入了川北!
一时间,大西政权控制的保宁、顺庆等地纷纷告急,狼烟四起。
东、北两个主要方向,清军投入的总兵力已然超过二十万!这还不算那些见风使舵、开始协助清军的地方土司和降军。
而在纸面上,张献忠所能调动的核心大西军,数量虽也号称三十万。
但需要分兵把守众多关隘城池,更要应付后方此起彼伏的民变,其能够用于机动作战、与清军主力进行战略决战的兵力,已然不占优势,甚至在质量和士气上处于下风。
战争的序幕,在几条战线上以一系列中小规模的接触战拉开。
在川北剑州一带,耿精忠的前锋与孙可望部署的防线发生激战;在川东夔州附近,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与李定国的精锐反复争夺着险要的关隘。
几日的交锋下来,战场态势却明显偏向清军一方。
清军,尤其是代善、吴三桂的东路军,在洪承畴的调配下,装备了大量的火器。
军中不仅配备了数量可观的红衣大炮,用于轰击关隘和军阵,基层步兵也大量列装了改进的火铳。
川东,落凤坡。大西军骁将 李定国 亲率五千精锐在此设伏。
他选择的地形极佳——一道缓坡,坡顶林木稀疏便于观察。坡底道路狭窄,两侧则是密林,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李定国将主力藏于两侧林中,又以数百老弱在前方诱敌。
“清虏火器犀利,不可正面硬撼。”李定国对部下吩咐道。
“待其前军进入谷地,后队未至之时,听我号炮,三面齐出,速战速决,贴身近战,使其火器无从施展!”
不久,吴三桂麾下大将胡国柱率领的八千关宁军前锋如期而至。
胡国柱久经战阵,见地势险要,两侧林木寂静,立刻下令停止前进,派出斥候仔细搜索两侧山林。
“将军,林中有鸟惊飞,恐有埋伏!”斥候回报。
胡国柱冷笑一声道:“张献忠惯用此伎俩。传令,火炮营前出,对准两侧山林,三轮齐射!火铳手以三段击阵型,稳步推进!”
此时的关宁军,早已经脱胎换骨,孔有德的火器工坊源源不断产出火器,正在给清军不停地装备。
吱吱嘎嘎声响中,清军阵中,数门轻便的佛郎机炮被推上前,对准可疑区域猛烈轰击!
炮弹呼啸着砸入林中,掀起泥土断木,藏身其中的大西军顿时出现伤亡,阵型微乱。
李定国见伏击已被识破,当机立断,下令提前攻击!
“吹号!全军出击!”
号角长鸣,埋伏的大西军如潮水般从林中涌出,扑向清军。他们悍不畏死,试图快速拉近距离。
可惜,胡国柱早有准备。清军火铳手已然列成三排,面对汹涌而来的敌潮,毫不慌乱。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爆豆般的铳声连绵不绝,硝烟弥漫。
冲在最前面的大西军士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火墙,瞬间倒下大片。
铅弹穿透盾牌,撕裂躯体,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定国麾下虽勇,但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李定国大吃一惊,现在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在火器阵面前,刀枪盾牌已经不是对手了。
可他毕竟是悍勇异常,手中大刀\/举,大喝一声:“跟我冲!”
一片蹄声骤起,五百亲兵如旋风一般卷向清兵队列,试图冲破火铳阵列。
马快刀利,他武艺高强,连斩数名清军铳手。但清军阵型严密,后排铳手持续不断地射击,将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打倒。一枚流弹擦过他的臂甲,带来一阵灼痛。
“将军!冲不上去!弟兄们死伤太惨重了!”部将浑身是血地喊道。
李定国看着在弹雨中不断倒下的士卒,知道事不可为,咬牙下令。
“撤!交替掩护,退回林中!”
此战,李定国谋划巧妙,初期占据地利,但胡国枪经验老辣,凭借谨慎的侦察和犀利的火器,反客为主。大西军损失超过一千五百人,而清军伤亡仅三百余。
李定国虽勇,却难敌技术代差,无奈败退。
川北,剑门关外。大西军“南营”主将 孙可望 率军两万,依托剑门天险,阻击耿精忠部。
他深知清军火炮厉害,将主力部署在关墙之后和两侧山岭的反斜面工事内,只留少量观察哨在关上。
耿精忠与尚可喜兵临关下。
观察良久后,尚可喜对耿精忠道:“王爷,剑门天下险,强攻损失必大。我军火炮射程远超贼军弓弩,何不以此开路?”
耿精忠点头同意。
清军将数十门红衣大炮推至有效射程内,对准巍峨的关墙和两侧疑似工事区域,开始了长达半日的猛烈炮击!
轰!轰!轰!地动山摇!
沉重的铁弹狠狠砸在关墙上,砖石飞溅,烟尘冲天。
关楼在炮火中摇摇欲坠。炮弹同样越过关墙,砸向后方的大西军营地,引发一片混乱和伤亡。
孙可望藏身于坚固的掩体后,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士卒的惨叫,脸色铁青。
他试图派小股部队出关骚扰炮兵阵地,但都被清军严密的火铳和骑兵巡逻队击退。
“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关墙撑不了多久,弟兄们被压着打,士气低落啊!”部将焦急道。
孙可望咬牙道:“忍!等他们炮火停了,步兵上来抢关的时候!那时才是我们发力的时候!”
让他没想到的是,耿精忠与尚可喜极为耐心。
炮击持续不断,直到日落时分,将关墙轰出数道巨大缺口,两侧山岭的工事也被严重破坏,方才停止。但他们并未立即发动步兵攻坚。
“贼军士气已堕,关防已破。明日拂晓,再行炮击半个时辰,而后步骑并进,一举夺关!”尚可喜老成持重地建议。
夜晚,孙可望立刻下令:“通知弟兄们,抢修工事,把缺口全堵上。”
顿时,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房梁、巨石、砂包等一下子全部运上来,填堵缺口。
但他低估了清军的狡猾,清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轰!轰!轰!
猛烈的炮击又开始了。
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清军不时进行骚扰性炮击,使得修复工作极其困难。
第二天,更猛烈的炮火再次降临。
当清军步兵终于发起总攻时,大西军已疲惫不堪,工事残破,面对如狼似虎的清军,虽奋力抵抗,但关口还是在惨烈的白刃战后失守。
孙可望被迫率残部后撤,剑门天险,竟在两天内被清军以绝对的火力优势强行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