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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我嫁给温如春那天,就知道他爱的是别人。

他书房的画卷里,总藏着个抱古琴的女子背影。

直到我在密室发现百年前的话本子——

主角竟是温如春和一个叫宦娘的鬼魂。

原来我的夫君,是别人冥婚故事里的男主角。

今夜红烛摇曳时,我摸到了他胸口冰冷的陪葬玉。

而妆镜里,渐渐浮现出第二张女人的笑脸。

正文

我嫁给温如春的那一天,是个顶好的艳阳天,吹吹打打的喜乐几乎要掀翻了温家的屋顶。可一应喧闹,在我被搀扶着跨过那高高的朱漆门槛时,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掐断了,只余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红盖头厚重,遮天蔽日,我只能从底下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里,窥见自己身上繁复刺绣的嫁衣裙摆,以及脚下一路蜿蜒铺陈、颜色红得有些刺目的毡毯。

我的心,便在这片突兀的寂静里,一点点沉了下去。没有预想中的喜庆喧嚣,倒像是踏入了某个被人精心布置,却唯独忘了填入人气的戏台。

后来我才知道,那份寂静,并非全然来自周遭,更多是源于我身畔的那个男人——我的新婚夫君,温如春。

他待我,是挑不出错的相敬如宾。举止得体,言语温和,连唇边那抹浅淡的笑意,都像是用尺子量度过,永远维持在恰到好处的弧度。可正是这无懈可击的“好”,织成了一张无形而冰冷的网,将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他的眼眸很亮,是那种清泉洗过般的澄澈,可每当那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却总是穿透了过去,仿佛在凝视一个遥远的、与我无关的虚空。

我们住在温家这偌大的宅院里,亭台楼阁,花木扶疏,下人也都规矩本分。白日里,他或是出门访友,或是在外书房读书。晚间归来,一同用饭,席间他会问些“饭菜可合口味”、“今日在家中做些什么”之类的闲话,我一一答了,他便点点头,随后,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精致的菜肴上空盘旋。

他从不留宿在我房中。

起初,我以为是他生性清冷,或是读书人的矜持。直到那日,我因寻一本诗集,误入了他的内书房——那间他明令禁止,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的禁地。

书房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书架,临窗设着一张琴桌,上面蒙着一块素锦。吸引我目光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纸微黄,显是有些年月了。画中并无人物正面,只有一个女子纤柔的背影,坐在一片朦胧的月色竹影下,怀中抱着一张样式古朴的七弦琴。她的身姿微微侧着,仿佛正凝神听着什么,又仿佛下一刻,便要随着那无声的琴韵消散在风里。

画上没有题字,没有落款,只有那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我怔怔地站在画前,心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猝然刺了一下。原来,那相敬如宾的冰冷,那穿透我望向虚空的眼眸,皆是因为这个画中的背影。我的存在,不过是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不得不完成的一桩任务,是摆在他这间清冷书房外的一件多余摆设。

自那日后,我便有些刻意地避开那间书房,也避开温如春。心中的那点初嫁时的微末希冀,彻底熄灭了。日子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地向前流淌。我每日里不是在自己房中做些女红,便是在花园中漫无目的地散步,将这宅院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走得熟了。

这宅子古老,有些地方甚至显露出破败的痕迹。靠近后花园的一处偏僻院落,更是常年铁锁把门,据说里面堆放的都是些废弃的旧物。一日午后,我闲极无聊,信步又走到那院门前,却见那原本锈蚀的锁头,不知何时竟脱落了,虚虚地挂在门环上。

鬼使神差地,我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荒草萋萋,蛛网密布,只有一间正屋,门扉紧闭。我费了些力气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霉烂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咳嗽。屋内光线昏暗,借着门缝里透进的天光,我看见里面堆满了破损的家具、字画,以及一些辨不清原本模样的杂物。

在一个倾倒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木箱旁,散落着几本线装书册。我弯腰拾起一本,拂去封面厚厚的灰尘,露出底下模糊的字迹——《胭脂宦娘录》。

宦娘?

这名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意,又带着点闺阁的秀气。我心中微动,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翻开书页,纸质脆黄,墨迹也已暗淡,显然是一本年代久远的话本子。

我倚着那破旧的木箱,就着昏暗的光线,一页页读了下去。

起初,只当是寻常的才子佳人故事。可越读,我的心跳得越快,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满了全身。

话本中的男主角,竟也叫温如春,是一位酷爱音律、琴艺超群的世家公子。而女主角,则是一位名叫宦娘的官家小姐,不仅容貌绝丽,更弹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古琴。二人因琴音相识,互为知音,暗生情愫。然而世事弄人,宦娘家道中落,被迫许配给一个权贵为妾。宦娘性情刚烈,抵死不从,最终在出嫁前夜,一病香消玉殒。

故事若到此为止,也不过是个老套的悲剧。可后面记载的内容,却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话本中说,温如春对宦娘用情至深,在她死后,悲痛欲绝。他不知从何处听来一种诡异的冥婚仪式,竟在宦娘下葬后,于其坟前掘开墓穴,以心头血滴于陪葬的古玉之上,与宦娘的魂魄订立了婚约。自此,宦娘的魂魄便常伴其左右,虽人鬼殊途,却能于夜半琴声中相见,琴瑟和鸣,宛如生前。

而那作为冥婚信物的陪葬玉,据书上描述,是一块触手冰冷、形如泪滴的羊脂白玉,被温如春贴身佩戴,以自身阳气温养,维系着与鬼魂之间的联系。

“啪嗒”一声,手中的话本子自我颤抖的指间滑落,重重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温如春……宦娘……古琴……冥婚……陪葬玉……

一个个字眼,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猛地想起他书房中那幅画,画中抱琴女子的背影;想起他偶尔在夜半时分,于内院响起的、如泣如诉的琴声;想起他身上似乎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常人的阴凉气息……

难道,那并非杜撰的话本故事?难道,我的夫君温如春,便是话本里那个与鬼魂缔结婚约的痴情男子?而我,这个明媒正娶、活生生的妻子,反倒成了横亘在他与那鬼魂之间,一个多余而又可悲的存在?

我失魂落魄地逃离了那座废弃的院落,此后一连数日,都神思恍惚。再看温如春时,只觉得他那清俊的眉眼间,似乎都浸染了一层来自幽冥的、挥之不去的阴翳。我试图从他身上找到更多的话本中描述的痕迹,却又害怕真的找到。

今夜,是他父亲的寿辰,前院大摆筵席,喧闹无比。他身为独子,自然要在前头应酬。我推说身子不适,早早回了卧房。

窗外月上中天,清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霜。前院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想来宴席已散。我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苍白而模糊的面容,心头一片冰凉麻木。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温如春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还有那股我早已习惯的、挥之不去的阴凉。他似乎有些醉意,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比平日更为幽深。他走到我身后,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去歇息,而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镜中的我的脸上。

“夫人还未歇息?”他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

我勉强笑了笑,正欲答话,他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激得我微微一颤。

我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目光却在不经意间,透过他微敞的衣襟,看到了他胸前悬挂着的一样物事——一块玉。

形如泪滴,质地温润,在跳跃的烛光下,泛着羊脂般的柔和光泽。

正是话本中描述的那块,作为冥婚信物的陪葬玉!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猜测、怀疑、恐惧,在这一刻得到了可怕的证实。我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另一只未曾被他握住的手,颤抖着,向着那块玉探去。

指尖触碰的刹那,一股钻心刺骨的冰冷,猛地窜了上来!那绝非寻常玉石的凉意,而是一种沉埋地底多年的、属于死亡的阴寒,几乎要冻结我的血脉。

我惊呼一声,猛地缩回手,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镜中,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答案,或者一丝愧疚。

红烛依旧摇曳,将我们两人的身影投在镜面上。

镜中的温如春,因着醉意,眼神有些迷离。而在他的身影旁,镜中映出的我的脸庞——

那张脸,依旧苍白,眉眼依旧是我熟悉的模样。

可是,在那张脸的旁边,紧挨着,几乎要与我的脸颊重合的地方,却缓缓地、清晰地,浮现出了另一张女人的脸!

一张陌生的,极其清丽姣好的面容。眉如远山,目若秋水,唇边含着一抹温柔而诡异的笑意。她静静地“依偎”在温如春的肩头,不,或者说,是“依偎”在我的肩头,那双含笑的眸子,正透过光亮的镜面,幽幽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占有,凝视着镜外失魂落魄的我。

那是……宦娘?!

我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倒竖起来,无边的寒意如同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死死地盯着镜中,盯着那张多出来的、巧笑嫣然的女子的脸。

温如春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他因着我的惊呼和剧烈的颤抖,微微蹙了蹙眉,低头看向我,带着醉意含糊地问道:“夫人,你怎么了?手这样凉……”

他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而我,只是僵坐在梳妆台前,如同被钉在了冰冷的座椅上,眼睁睁看着镜中,那第二张女子的笑脸,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笑容愈发深邃,愈发清晰。

我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棉絮,那股寒意从触碰过古玉的指尖蔓延开,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镜中,那张属于宦娘的、清丽姣好的脸,依旧紧挨着我的侧影,唇边的笑意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她的目光,穿透了镜面,牢牢锁在我惊骇欲绝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深的怜悯。

温如春对我的剧烈颤抖和失态毫无所觉,他只是蹙着眉,带着酒后的迟钝与不耐,又问了一遍:“手这样凉……可是身子真的不适?”他的手掌依旧握着我的手腕,那属于活人的、带着微醺酒意的温热,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与恐惧。他感觉不到吗?感觉不到那紧贴在他身旁,几乎与他耳鬓厮磨的阴冷存在?

“没……没什么,”我极力压制着牙齿的打颤,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许是……坐得久了,有些冷。”我猛地抽回手,动作大得几乎带倒了身后的绣墩。

他松了手,并未强求,只是揉了揉额角,显是酒意上涌,倦怠得很。“既如此,早些安歇吧。”他说着,转身便向床榻走去,步履略显蹒跚。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镜子一眼。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角的余光死死瞟着镜面。温如春的身影移开,镜中便只剩下我,以及紧贴在我身侧的那张笑脸。不,不是紧贴,是……重叠。她的影像,仿佛是从我的身体里透出来的,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存在。我甚至能看清她云鬓上细微的簪花样式,与她眼中那绝非活人能有的、沉静的幽光。

她是谁?她真的是百年前死去的宦娘?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的镜中,出现在……我的夫君身边?那个冥婚的传说,难道不仅仅是话本故事,而是真实发生,并且……持续至今的诅咒?

那一夜,我几乎是睁着眼到天明的。温如春在床上睡得沉,呼吸均匀,仿佛世间一切怪力乱神都与他无关。而我,背对着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床榻周围,徘徊不去。我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面被黑夜吞噬的镜子,只能死死盯着窗外一点点泛白的天光,直到鸡鸣破晓。

自那夜起,我的人生便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温如春依旧是那个温如春,温和,疏离,白日里多半待在外书房或出门,夜晚归来,偶尔会在内院弹琴。只是如今,我再听那琴声,已听不出半分清雅,只觉得那弦音里缠缠绕绕,尽是说不尽的幽怨与缠绵,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歌者,在随着琴声低低吟唱。

而镜中的异象,开始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

起初,只是在夜晚,在烛光摇曳不定的时候,宦娘的脸会模糊地出现。后来,即便是白日,在我对镜梳妆时,有时也会在她本该出现的位置,看到一丝淡淡的、扭曲的光影,或者感觉到镜面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她的表情也不再仅仅是微笑,有时是蹙眉凝望弹琴的温如春,有时是垂眸掩袖,似在哭泣,更多的时候,是那样直勾勾地、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气,看着我。

她像是在观察我,审视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

我试过更换房间,试过将那面梳妆镜挪走,甚至试过用厚厚的布幔将它蒙起来。但都无济于事。只要是在这温宅里,在任何能映出人影的光滑表面——铜盆的水面、光可鉴人的漆器、甚至是雨天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我都可能猝不及防地看到她的踪迹。

我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吓人。下人们窃窃私语,都说新奶奶是染了什么怪病,或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温如春也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异常,请了大夫来看,汤药吃了一副又一副,却毫无起色。他看着我日渐憔悴,眉头蹙得越来越紧,那眼神里,除了惯常的疏离,似乎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是在烦躁我的病弱,还是在烦躁我这“局外人”打扰了他与“她”的清净?

这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心。恐惧、委屈、一种被鸠占鹊巢的愤怒,在我心中交织、发酵。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不能活在一个鬼魂的阴影下,直到被她彻底吞噬,或是逼疯。

我必须弄清楚真相。彻底的真相。

我想起了那本话本,《胭脂宦娘录》。它既然记载了冥婚之事,那后面呢?难道就任由这人鬼殊途的婚约永远持续下去?没有破解之法吗?还是说,后面记载了些什么,被我当时因为惊骇而忽略了?

我再次去了那座荒废的院落。这一次,我带着决绝的心情,几乎将那个倾倒的木箱和散落四周的杂物翻了个底朝天。灰尘呛得我连连咳嗽,蛛网沾满了衣袖,我却浑然不顾。终于,在箱子的最底层,我摸到了另一本更加破旧、几乎散架的册子。封面已经腐烂大半,勉强能辨认出《宦娘后续杂录》几个字。

我的心狂跳起来,颤抖着手翻开。

这并非工整的话本,倒像是某个人的随笔札记,字迹潦草,夹杂着许多模糊不清的语句。里面果然补充了更多关于那场冥婚的细节,以及……一些令人脊背发凉的内容。

札记中提到,温如春与宦娘的冥婚得以维系,除了那块作为信物的陪葬古玉,更依赖于温如春自身强烈的执念与情愫,以及宦娘魂魄那未曾消散的、同样深重的痴念。这种联系,使得宦娘的魂魄能够长留阳世,依附于温如春身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到他身边亲近的人。

而最让我遍体生寒的一段记载是:“……然人鬼终究殊途,阴气侵体,非长久之计。如春身形日渐消瘦,精神恍惚,常有幻听幻视之症。宦娘之影,渐可显形于镜鉴水影之中,初时唯如春可见,后……其身边至亲之人,亦能窥见一二……”

后面还有一行几乎被蛀空的小字:“……冥婚之约,系于执念与信物。欲破之,或需……然此举凶险,恐遭反噬,慎之……”

后面的字迹彻底模糊,无法辨认。

“其身边至亲之人,亦能窥见一二……”

原来如此!原来我之所以能看到她,不仅仅是因为我嫁给了温如春,成了他名义上最“亲近”的人,更是因为那冥婚带来的阴气侵蚀,已经影响到了我!温如春他知道吗?他知道这冥婚在消耗他的生命,也知道这诡异的现象会波及到身边的人吗?

他一定是知道的。他那日渐清瘦的身形,他那偶尔流露出的恍惚,还有他对我“病症”那隐含着烦躁的态度……他什么都知道!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为了一个百年前的鬼魂,不惜拖着我一起坠入这无间地狱!

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恨意的力量,在我体内滋生。我不能坐以待毙!那札记最后提到了破解之法,虽然关键处缺失了,但“执念”与“信物”无疑是关键!

信物,就是那块玉!那块触手冰冷、形如泪滴的陪葬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成型——我要毁掉那块玉!

机会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来临。前些时日,邻县一位致仕的老翰林举办诗会,广邀文人雅士,温如春受邀前往,路途遥远,需得在外盘桓数日。这偌大的温宅,第一次只剩下我,和一众下人。

雷声滚滚,如同巨兽在天际咆哮,惨白的电光不时撕裂漆黑的夜幕,将室内照得一片森然。我攥紧了手心,那里藏着一柄沉重的小银锤——那是我嫁妆里用来捣碎香料的小物件。

我悄无声息地来到温如春的内书房。这里,平日里绝不允许我踏入,此刻却空无一人。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只手在焦急地拍打。我凭着记忆,走到他平日安歇的里间卧榻旁,深吸一口气,开始翻找。

他的衣物,他的书籍,他的私人物品……都带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着书卷气和阴凉气息的味道。我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既怕找不到,又怕找到之后将要面对的一切。

终于,在一个紧锁的小小叶紫檀木盒里——那锁被我用力锤了几下便坏了——我看到了它。

那块玉。

形如泪滴,羊脂白玉,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湿润而诡异的光泽。它静静地躺在柔软的锦缎上,仿佛有生命般,在等待着什么。

就是它!维系着那场邪恶冥婚的信物!也是它,将那个鬼魂带到我的生活中!

我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玉身的瞬间,那股熟悉的、钻心刺骨的阴寒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几乎冻结了我的血液。

镜子里,就在我身后的博古架光滑的漆面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开始急速凝聚。是宦娘!她不再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而是面容扭曲,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哀求?她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地呐喊,对我摇着头。

她在求我?求我不要毁掉这维系她存在的凭依?

一瞬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她的可怜,她的痴情,温如春的执迷,我的无辜与被卷入的痛苦……但最终,那求生的本能,那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压倒了一切!

我不能心软!毁了它,才能结束这一切!

我猛地举起手中的银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锦缎上的那块古玉狠狠砸了下去!

“不——!”

一声凄厉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尖啸,并非来自镜中,而是自我身后响起!那声音尖锐无比,混杂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与此同时,“咔嚓”一声脆响,那块泪滴形的古玉,在银锤下应声而碎,裂成了好几瓣!

玉碎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镜中,宦娘那扭曲的身影骤然僵住,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发出一声悠长而哀戚的叹息,寸寸消散,最终化为虚无,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缠绕在我周身的、那日日夜夜不曾散去的阴寒之气,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以及我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结束了……吗?

我瘫软在地,浑身脱力,手中的银锤“哐当”一声掉落。望着地上那几片失去光泽的碎玉,一种虚脱般的茫然笼罩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我挣扎着爬起来,将碎玉仔细收拢,连同那木盒一起,投入了书房外莲花缸下连接着活水的沟渠里,看着它们被浑浊的雨水冲走,消失不见。

我清理了现场,尽量抹去我来过的痕迹,然后如同一个游魂般,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温宅似乎真的恢复了“正常”。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消失了,镜子里也只有我苍白憔悴的面容。空气不再阴冷,连带着夏日的气息都变得真切起来。

可我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我毁了冥婚的信物,强行斩断了那持续百年的联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温如春回来了。

他是在一个傍晚回来的,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茫然。

他像往常一样,先回了书房。

我坐在自己房中,手心冰凉,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这种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恐惧。

直到晚膳时分,他才从书房出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空洞,走路的样子有些飘忽。他看到我,脚步顿了顿,那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在我脸上。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没有暴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冷,是一种……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的、带着死寂的审视。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

那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席间,他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沙哑而飘忽:“我放在书房……盒子里的东西,你看见了吗?”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跳出喉咙。我强作镇定,放下筷子,迎上他那死水般的目光:“夫君说的是什么东西?我这几日身子不适,并未去过书房。”

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吃着饭。但那顿饭之后,他便彻底变了。

他不再出门,不再弹琴,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内书房里,不言不语。偶尔出来,也是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或是窗外的某一处虚空,怔怔地出神,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跟谁低声说着话。

下人们私下里都说,少爷怕是中了邪,或者得了失心疯。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中了邪,他是失去了他视若生命的“她”。我毁掉的,不仅仅是一块玉,更是他百年来赖以生存的精神寄托,是他与另一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迅速地垮了下去,形销骨立,眼窝深陷,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午后,他病倒了,高烧不退,昏迷中,他只是反复地、含糊不清地念着两个字:“宦娘……宦娘……”

汤药石罔效。

他死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临终前,他回光返照般清醒了片刻,那双曾经清亮、后来变得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守在床边的我。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了然。

他张了张嘴,气息微弱,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何必……”

话未说完,他便咽了气。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温如春死了。

我成了这偌大温宅名正言顺的主人,一个年轻的寡妇。

丧事办得风光隆重,我以未亡人的身份,接待吊唁的宾客,处理一切琐事,举止得体,神色哀戚。没有人知道,在这哀戚的面具下,隐藏着的是怎样复杂难言的心情。有解脱,有后怕,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愧疚。

我以为,随着温如春的死去,一切纠葛,一切诡异,都将彻底落幕。

我错了。

就在温如春头七之后的那个晚上,我独自坐在房中,怔怔出神。夜风吹动窗纸,发出沙沙的轻响。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不知从何处飘来。

那琴声……我认得!是温如春内院里常响起的那张古琴的声音!曲调缠绵悱恻,如泣如诉,正是他常常弹奏、宦娘最爱听的那一首!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温如春已经死了!谁在弹琴?

我猛地站起身,侧耳细听。琴声似乎来自……内书房的方向!

难道……难道宦娘还在?没有了温如春,她依旧徘徊在这宅院里?

我壮起胆子,端起油灯,一步步朝着内书房走去。越是靠近,那琴声便越是清晰。琴音哀婉,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一种令人心悸的孤寂。

书房的门虚掩着,一缕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

是谁在里面?

我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书房内,烛火摇曳。临窗的琴桌前,空无一人。

但那琴声,却依旧在室内幽幽回荡,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抚琴者,正坐在那里,对着窗外凄冷的月色,倾泻着百年的哀愁。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墙壁上那幅画——那幅始终挂着、描绘着宦娘抱琴背影的画。

画中,月色竹影依旧,那个抱琴的女子背影也依旧。

只是……

只是,那画中女子的姿势,似乎……微微变了。她不再是微微侧身凝听的模样,而是……仿佛将怀中的古琴,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的头,也似乎……比记忆中,更低垂了一分。

更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一股寒意,自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我明白了。

冥婚的信物虽毁,温如春虽死,但那份持续了百年的执念,那份深重到跨越生死的痴情,并未随之消散。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更深地、更彻底地,融入了这座古老宅院的每一寸砖瓦,每一缕空气之中。

宦娘,她从未离开。

她只是,以另一种形式,永远地,成为了这温宅的一部分。

而我,这个亲手斩断了她与阳世最后联系的人,或许,也将注定要留在这里,陪伴着这份永恒的、冰冷的执念,直到……我的生命,也最终融入这片无尽的哀怨与孤寂之中。

琴声,还在幽幽地响着,不绝如缕。

我站在书房门口,望着那幅似乎活过来的画,望着那空无一人的琴桌,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东西,已经将我牢牢缠绕,永生永世,无法挣脱。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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