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
开完早会，裴青序回到办公室，一打开手机屏幕就弹出好几条扣款短信。
【尾号8888卡…7:30分支出（京市交通）35元……】
【尾号8888卡…8:30分支出（个人商户王卤蛋）4元……】
【尾号8888卡…8:50分支出（美佳便利店）18元……】
江听芙年纪小，要面子爱嘴硬，好不容易肯收下他的卡，裴青序正想着她什么时候肯花。
现在看来，应该是将他昨天的话听进去了。
肯花他的钱就好。
裴青序垂眸看了半晌，胸腔里闷出一声极轻的笑意。
两分钟后。
茶水间里的高特助收到了两条自家总裁的信息：【这个三十五元的京市交通是什么费用】
配图是一张银行卡扣款短信。
高特助一瞧，这他熟。
【裴总，这是京市公交的公交卡，三十五元一个月】
办公室里看到信息的裴青序拧紧了眉头。
公交？
江听芙是坐公交上下班的？
指尖操作了几下，几条信息又发出去：【从这个地方到市中心打车一趟的费用是多少？】
京市的出租车费用不便宜，高特助稍稍思索，回：【单程应该一百五左右，如果遇上天气不好，还需要加价。坐公交的话就比较省钱，但是也麻烦一些，从这里到市中心需要中途下车换一趟站。】
高特助猜想，住在这个地方的人应该姓江。
消息发送，那头隔了十分钟，又发了张截图：
【便利店十八块钱能买到什么早餐？能吃饱吗？】
高特助看着自己手上那只十二块钱的三明治，回：【能的裴总，一个有荤有素的三明治只需要十二块，剩下六块钱还能再买一瓶鲜牛奶】
江小姐比他好一点，还舍得给自己买瓶奶。
不像他，噎得脖子都抻出二里地了。
办公室里。
裴青序看着信息神色不明。
他点开江听芙的聊天栏，指尖敲打了几下，沉默，又按了删除键。
江听芙好不容易肯花他的钱，如果知道能被他看见扣款记录，只怕要连卡带早餐都还给他。
裴青序抬手抚着眉心，轻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读书留学、接管家业，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立足，都从没让裴青序觉得有如此无力。
甚至进退两难。
图什么呢？
他找不出答案。
……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快。
裴青序再抬头时，已经十二点多了，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手机，解锁，没有任何扣款信息。
季氏十一点半午休，没有员工食堂。
这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江听芙是没吃…还是回家了？
思忖了片刻，裴青序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吃午饭了吗？】
十分钟过去，消息石沉大海。
裴青序起身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走了一圈，站定，须臾后，又转身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手机。
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响了半分钟才接通。
“……喂～”清甜的嗓音变得黏腻。
裴青序皱了下眉，不由得放轻声：“在睡觉？”
如果江听芙回家，那这个点应该才到家，连饭都没吃，怎么就睡上了？
“嗯，”江听芙懒懒地应了声，将手机拿远看了眼来电人，“有事吗？”
喉结滚动，裴青序扯了扯领带：“在哪？吃午饭了吗？”
江听芙自动忽略他第一个问题：“吃了。”
裴青序：“吃的什么？”
“三明治和牛奶。”
许是江听芙意识还残留着睡意，对他也少了几分防备，问什么就答什么，乖得很。
听见她的话，裴青序的眉头也没松，语气里含着不自觉的关心：“这不是早餐吗？早餐吃三明治和牛奶，午饭吃的什么？”
江听芙只有早上用了卡里的钱。
江听芙很困，被问得有些烦了：“这就是午餐，午餐吃的三明治和牛奶。”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
又问：“那早餐吃的什么？”
江听芙闭着眼趴在桌子上，不自觉流露几分娇软：“茶叶蛋。”
“……”
那四块钱才是早餐。
便利店的是午餐。
“江听芙，”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格外沉冷，“钱不是省出来的，饿坏了身子只会让江叔温姨担心你。”
他说教的冷肃语气像长辈训话。
江听芙半梦半醒之间莫名有些心虚：“没、没饿着……”
裴青序：“三明治只能当早餐，不能当午餐。”
江听芙：“知道了……”
裴青序：“你现在在哪？”
江听芙：“公司……”
裴青序：“我一会路过季氏，带你再出来吃点？”
江听芙：“不要，我困，要睡觉了……”
江听芙是真的困，忙了一上午，身心俱疲。
手机里又静了下来，直到她快沉沉睡去，才传出声音：“那你明天跟我吃午餐，我去季氏楼下接你，好吗？”
好吗？
好什么？
江听芙不知道，反正好就对了。
“好。”
……
翌日。
早会时，裴青序破例地把手机带进了会议室。
看着手机里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扣款信息，脸色黑得发沉，把早会上汇报工作的员工个个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话。
中午十一点十五分。
一辆黑武士从鼎州地下停车场驶出，直奔季氏大楼。
……
季氏。
下班时间，季欣意一出办公室就看见江听芙从包里掏出个三明治。
她站在一旁抱臂冷哼：“江听芙，那六十万不够你吃饭是吗？一下班就吃这些垃圾食品，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开不起工资给你。”
江听芙毫不在意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季副总放心，我不会让外人看见的。”
“……”
季欣意都快习惯了江听芙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了。
那张不大不小的办公桌上堆着不少文件，少有的空位上放着一瓶打开的牛奶。
季欣意凝着视线看了半晌。
终究是忍住没开口。
她往电梯口走了几步，进电梯前突然开口：“江听芙，请你吃饭，去的话就把你那噎死人的三明治扔掉。”
江听芙大大地灌了口牛奶，咽下：“谢季副总，不去。”
“……”
季欣意愤愤地关上电梯。
蠢女人。
天天吃三明治去吧。
电梯下行，江听芙拿起牛奶又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三明治强行顺下去。
噎啊，换个口味也噎。
她倒不是没苦硬吃，只是怕自己还像以前一样过得太好，会更加不习惯破产后的日子。
万一江氏不能东山再起。
她总不能拿着裴青序的卡花一辈子吧。
记了账的，要还的。
江听芙正想着，手机就收到了“债主”发来的信息，没头没尾的一句：
【我到了，下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