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我谢谢你全家。”
温迪的声音很轻,充满了被榨干所有力气的虚弱感。
但那其中蕴含的怨气和绝望,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要更具有穿透力。
林风毫不在意他的“感谢”,反倒是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客气了,巴巴托斯大人。我只是在帮你把信仰力,‘去杂质化’了一下。你看,多纯粹,多轻盈,多带着烟火气。”
温迪不想说话,他只想静静地躺着。
刚才那场直播,消耗了他几千年来积攒的所有勇气和自尊心。
然而,他没有静静躺着的机会了。
西风骑士团会议室,在直播光幕消失的那一刻,瞬间转变为主战场。
温迪被一群人围住了。
琴团长、迪卢克老爷、凯亚、以及急匆匆从教堂赶来的芭芭拉……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无比复杂。那里面有尊重、有震惊、有恍然大悟、有无可奈何,甚至还有一丝丝……审视。
尤其是芭芭拉。她原本是来寻求神明指引的,现在知道神明就是温迪,她的小脸上充满了虔诚的困惑,像个求知若渴的信徒。
“巴巴托斯大人……”琴团长率先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即便是冷静如她,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吟游诗人是神明”的设定。
她手中紧握着佩剑,向温迪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但语气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公事公办。
“请问,您能解释一下吗?您为何……会以这种,如此‘自由’的方式,生活在蒙德城之中?您为何从未向子民展现您的神力?”
温温迪感到一阵头疼,他用手指揉了揉额头:“哎呀,琴团长,你这问题太严肃了。能不能先给我来一杯蒲公英酒?我精神压力有点大……”
“不行!”迪卢克老爷冷峻的声音响起,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温迪,带着一种审视酒鬼的犀利。
“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骑士团需要一个解释。而我,也需要一个解释。”迪卢克语气沉重,那是在质问一个几千年的老友,“我以为你只是贪玩,但现在看来,你是在用这种‘马甲’的方式,逃避。”
“逃避?”温迪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他那双天空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迪卢克老爷,你真觉得我在逃避吗?如果我逃避,我不会在蒙德城里待上几千年。”
他叹了口气,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是他极少表现出来的,属于“神”的庄重。
“我就是风,风就是自由。蒙德子民信仰我,并不是因为我力量强大,而是因为他们信仰‘自由’本身。”
“我不能像迭卡拉庇安那样,将我的‘子民’圈养起来,用力量庇护他们,用高墙限制他们。那样,他们拥有的就不是自由,而是圈养的安宁。”
温迪的声音,变得悠扬而富有穿透力,仿佛真的有风在他身边流淌。
“我必须融入蒙德,像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那样,体验蒙德的每一个角落,感受蒙德的风,感受蒙德人的喜怒哀乐……只有这样,蒙德的自由,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自由。”
他摊了摊手,重新露出了那副欠揍的笑容,眼神中却带着看穿世事的通透。
“如果我以神明面目出现,他们只会畏惧我,依赖我,将所有的问题都丢给我解决。那蒙德,就不再是自由之城了。它会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用力量奴役一切的神奴之城。”
“所以,我必须以凡人之躯,去证明:蒙德的自由,是靠蒙德人自己争取和守护的。”
温迪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神明对“自由”最深沉的理解,也是他对蒙德子民最大的信任和放手。
凯亚听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轻鼓了两下掌:“不愧是风神大人,这种‘为了放手而亲临凡间’的哲学,真是……高明。”
芭芭拉双眼晶亮,她彻底完成了自我攻略,用力握住拳头:“风神大人!我明白了!您是用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我们!”
迪卢克老爷的脸色却依旧严肃,他沉吟了片刻,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你也不能将你的‘守护’,变成赊账和摸鱼。”
“哈哈!”温迪心情稍稍好转,他冲着迪卢克眨了眨眼,“我那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促进蒙德的经济循环啊!我赊账,就是给骑士团找活儿干;我弹琴跑调,就是给子民们带来欢乐和争议嘛!”
林风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适时地,他站了出来,充当总结陈词的“气氛组组长”。
他环视了一圈,对着在场的骑士团核心人员,用一种轻松幽默的语气,将温迪的“神哲学”概括得极其形象:
“所以,各位,你们明白了吧?”
“你们的神,不是抛弃了你们,他的确没有离开。他只是换了个方式,每天都在蒙德的街上陪着你们,和你们一起欢笑,和你们一起唱歌,顺便……蹭吃蹭喝。”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风咧嘴一笑,“他是活生生的,就在风龙废墟等待救援的时候,他依旧在酒馆里,用他自己的方式,为你们带来欢乐!”
“从现在起,你们有了全提瓦特最接地气、最亲民、也最不靠谱的神明。恭喜你们,蒙德获得了神明界的‘自由勋章’!”
林风的话,让会议室内的紧张气氛,彻底消散了。琴团长无奈地笑了笑,迪卢克老爷再次扶额,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汇聚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接纳。
“够了,林风。”琴团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肩头的披风,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庄重和严肃。
她重新面向温迪,这一次,她没有用“温迪”这个名字,而是用一种正式的、带着敬意的口吻。
琴庄严肃穆地,向“巴巴托斯大人”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巴巴托斯大人。”
“尽管过程曲折离奇,但我们终于找到了您。”
“事态紧急,风魔龙特瓦林正被深渊的污秽腐蚀心智,只有您能拯救它。请您,代表西风骑士团,代表蒙德的全体子民……”
琴团长那双蒲公英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和信任。
“……正式请求您出手,以风神之名,拯救您的挚友特瓦林,以及蒙德的安宁!”
温迪收敛了所有的笑容。他看着琴那双坚定的眼睛,看着迪卢克那张沉默却充满支持的脸,看着芭芭拉那份天真又虔诚的期盼。
他知道,这场“社死直播”,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
蒙德人,不再是高墙下的羔羊。
他们已经用笑声和接纳,证明了他们对自由的理解。
温迪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动作里,带着属于神明的承诺和力量。
“我很乐意。”他平静地说,语气带着久违的庄重感。
“能够以‘自由之神’巴巴托斯的名义,再次高歌。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