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皇家围场马蹄声整天响,
皇帝与朝中众臣往皇室围场狩猎,后宫诸妃与皇嗣同行。
此次秋猎,为了维持所谓的皇室颜面,队伍格外声势浩大,加上围场各部守候随卫人,足足有一万人。
今年的秋猎,却因一个人的出现,而显得不同。
或有意,或无意,许多道目光总是会落在了猎场核心区域的少年身上。
五皇子萧鹤京。
这个昔日被遗忘在冷宫角落的皇子,如今却身穿玄色骑射服,端坐于一匹雪白的宝马之上。
他身姿挺拔,面容尚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隽,但眉宇间已隐隐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那模样,与他身旁穿着暗紫色绣金蟒骑射服的九千岁,有着惊人相似的神韵。
就连萧睿都将目光落在,这个他没有印象的五皇子身上。
看着萧鹤京与祁冀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亲近,一个阴暗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如若能让他与祁冀反目,若是成了,不仅能灭了祁冀,他还能白捡一个听话聪明的皇子,若是不成,不过是死个没什么感情的皇子而已。
毕竟没有一个皇子愿意被一个宦官摆布。
萧睿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起一个近乎诡异的笑意,他仿佛已经见到祁冀倒台的场景。
聪明些的老臣猜到,九千岁这是将这位五皇子彻底推到夺储风波上了。
如今皇帝早已是强弩之末,却尚未立下储君,大皇子虽占了嫡长子,却整日舞刀弄枪并无治国才能,三皇子生性风流,与皇帝如出一辙,六皇子是个痴儿,七皇子倒有野心,只是背后并无后台,其余的皇子年纪尚幼。
五皇子如今得到九千岁器重,以九千岁的权势,只要他想,五皇子便是储君之位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
这场秋猎不仅是竞技,更是皇帝对众位皇子的考量。
“千岁爷身旁的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气度,绝非池中物。”
“那是五皇子!你不知道吗?千岁爷带走冷宫的五皇子亲自教导,外头的话本子都传好几册风流韵事了。”
“那改明儿我让小厮帮我去买几本拜读一番。”
“哼!不过是个傀儡皇子罢了,私底下说不定还要怎么伺候这个阉人呢,有什么可得意的。”
“慎言!这话要是被听见,可是掉脑袋的!”
窃窃私语声伴随着秋风,吹入萧鹤京的耳中。
他紧紧攥着马缰,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胆怯的情绪。
他不能慌,绝不能在此刻丢了亚父的脸面。
祁冀挑眉看向故作沉稳的萧鹤京:“紧张了?”
萧鹤京轻咳两声,缓解有些干涩的喉咙,朗声道:“回亚父,孩儿不紧张,等孩儿夺得头筹,将那彩头献给亚父。”
日头阳光正好撒在萧鹤京的身上,充满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祁冀顺着萧鹤京的视线看向萧睿给出的彩头,那是一柄看上去便价值不凡的弓箭。
以他对国库的了解,看来为了这次秋猎,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他可不稀罕这些。
况且萧鹤京这才练了几月骑射,哪怕他日日夜夜勤加苦练,可这些终究时日尚短,想在这种场合力压众多自幼习武的宗师弟子。
想拿头筹,小殿下怕是不能如愿。
“京儿在亚父心中,早已是头筹,无需争这些,放开了手脚玩便是了,让那些不长眼的好好瞧瞧,咱家教出来的孩子,是何等风姿。”
祁冀的话总是能在萧鹤京心中本就不平静的湖泊内砸出大片水花。
“是,亚父。”
一直看着两人互动的三皇子萧鹤询眼底的阴鸷与厌恶愈发浓烈。
一个冷宫出来的杂种和一个阉人,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想拿头筹?
他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号角长鸣,萧睿象征性地射出第一箭后,秋猎正式开始。
无数匹骏马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如同离弦之箭,冲入广阔无垠的围场。
围场之中,萧鹤京很快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箭无虚发,一只麋鹿和两只獐子相继成为他的猎物。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引得观礼台上不少武将暗暗点头。
就连一些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宗室子弟,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惊讶。
他们无法将冷宫中可以令人随意凌辱的少年,和现在秋猎围场之中那英姿勃发的少年画上等号。
‘意外’突然发生。
就在萧鹤京追逐一只野狐,跑到围场深处一条没什么人的狭窄林道。
萧鹤询故意纵马从后侧冲出,拉开弓箭,意欲和萧鹤京争抢。
就在萧鹤京反应过来,准侧身躲避萧鹤询射来的箭矢,却没料到萧鹤询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手中的马鞭,看似无意识的一甩,鞭梢却像有雷达一样精准地扫中了白马的眼睛。
白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发狂般的乱蹦乱跳。
萧鹤京猝不及防,缰绳脱手,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尘土飞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右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额头也被碎石划破,鲜血混着泥土糊了半张脸。
萧鹤询勒住马,并没有打算下马的打算,假惺惺的高喊道:“五皇弟,怎么如此不小心?若是还未学会骑射,那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观礼台上,祁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散发出一股暴戾肃杀的气息,原本喧闹的观礼台顷刻间鸦雀无声。
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下,祁冀径直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向摔倒在地的萧鹤京。
福安早已机灵地提着药箱跟了上去。
祁冀在萧鹤京面前蹲下,无视他满身的尘土和血迹,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拂开他额前被雪黏住的碎发,检查了一下额头的伤口。
动作算不上温柔,可却与那日冷宫一角相重合。
他凑到萧鹤京耳边,低声说道:“废物,这点小把戏都躲不过。”
萧鹤京疼的脸色发白,咬紧牙关,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却倔强的没有吭声。
小殿下,倔强的小孩,可是没糖吃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