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千万把钢刀劈砍着德尔卡港焦黑的城墙，贾复突然暴起一脚踹翻染血的沙盘，断裂的木条裹挟着泥浆“哗啦”溅了亲卫满脸。他攥着战报的手背青筋像蚯蚓般扭动，羊皮卷上刺目的捷报字迹正在灼烧他的视网膜——那个本该在这次战役中一事无成的炎家小子，居然带着三个师的游骑兵横扫了黎凡特，这行字简直化作实体耳光，抽得他耳中嗡嗡作响，而自己还是让最不可能与他合作的马氏兄弟和他一起，怎么会这样！
“马成这条喂不熟的野狗！”贾复抓起桌子上的砚台砸向沙盘，墨汁在黎凡特区域溅出狰狞的污渍。他分明记得几个月前，那个寒门出身的马成半夜跪在二皇子府外，说愿意当咬死炎思衡的恶犬——毕竟全帝都都知道马成这小子的心思，他想有朝一日拜托寒门的身份，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
帐外炸雷突然劈落，跪在泥水里的亲卫看着战报上晕开的字迹：“马武马成率人在鹰喙崖伏击黎凡特大军，击毙黎凡特最高指挥官艾什蒙德。”贾复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镶铁护腕把地图上的“鹰喙崖”刮出裂痕。当初他特意把马家兄弟分给炎思衡指挥，是想让那个只想混日子的马武带第二师当摆设，又给野心勃勃的马成许了贵族身份——这他妈本该是个死局！但是现在……
“三个师！操他妈的三个师！”贾复抓起桌子上的密匣狠狠掼在地上，二皇子刘文专属的火漆印在闪电中泛着血光。信纸被他揉成团砸向亲卫鼻梁：“不是说好让他在沙漠里耗到死吗？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创造了北明最快的攻城记录！”
帐外又一声炸雷轰然劈落，贾复怀里揣着的是来自皇帝陛下的最高的指示：“三月之期若误，提头来见。”还在血管里跳动，他已经在德尔卡港喝了半个多月海水了，十几次冲锋连整座城市的三分之一都没啃下来，现在倒好，炎思衡在沙漠里风光无限，自己反倒成了笑柄！
“王梁和陈俊怎么还没有动静？休整要休整这么长时间吗？”他突然暴吼着抽出腰间匕首，寒光闪过，刀刃“夺”地钉进沙盘，惊得帐外战马嘶鸣，刀尖穿透“阿德莱德”字样的瞬间，帐外闪电将贾复扭曲的面容映得惨白。他扯过传令兵衣领，唾沫星子混着雨水泥点喷在对方脸上：“告诉那两个废物，让他们别管什么狗屁防线了，带着新到的援军直奔阿德莱德！10天后，不，5天后老子要看见阿德莱德城头插满飞龙旗。要是办不到……”他忽然咧嘴露出森白牙齿，“老子把他们全家绑在撞城锤上开路！”
“还有，让游骑兵第三、五、八师抓紧时间，南岛是拿下了，还有一个北岛也要提速！我这里急需他们的支援！”
……
暴雨鞭打着营帐，传令兵裹着湿透的旗语冲进大帐时，王梁正盯着艾瑟兰沙滩的伤亡名录，指尖几乎掐进木案里。
“贾复让我们5天攻下阿德莱德？！”他抓起军令砸向帐柱，羊皮纸“啪”地糊在亲卫脸上，“老子第六师在艾瑟兰被当活靶子射的时候，他给的‘援军’在哪儿？啊？！”
帐外闪电劈落，映得他眼底血丝狰狞：“一个师团人，加上陈乌龟的人，这点人用来填阿德莱德的护城河都不够！”他踹翻火盆，炭火溅到沙盘上，把德尔卡港的模型烧出焦痕，“贾复这杂种自己啃不动硬骨头，倒想让老子当炮灰——告诉他，有种自己来扛阿德莱德的床弩！”
陈俊默默捡起滚到脚边的军令，指尖抹开雨水晕染的墨迹。他转身走向沙盘，指挥棍“嗒”地敲在阿德莱德外围的村庄标记上：“王疯子，你吼破天也变不出10万大军。”
“你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王梁一把扯住他领甲，“第七师在海上看戏的时候，老子的兵正被杜伊夫根的弩箭串成串！”
陈俊拍开他的手，指挥棒顺着沙盘划出一道弧线：“阿德莱德守军五万，城墙嵌着火山岩，硬攻是送死。”棍尖突然戳碎三座村庄模型，“但你看——洛林村屯着秋粮，巴德尔镇有铁匠坊，哈桑聚落是马格里布贵族的避暑庄园。”他抬眼时眸光冷冽，“抢光这些地方，烧粮仓、炸熔炉，再把贵族老爷的珍珠地毯挂到城门口。”
王梁的骂声卡在喉咙里，他盯着沙盘上被碾碎的哈桑聚落模型，突然咧嘴笑了：“逼那群缩头乌龟出城？”
“大部分杜伊夫根贵族最惜命。”陈俊摘下腰间的酒囊扔给他，“等他们的情妇哭嚎、私生子逃难，守军不出城？先哗变的怕是自家贵族营！”
王梁灌了口烈酒，喉结滚动：“要是那帮孙子真能忍呢？”
“忍？”陈俊扯开帐帘，暴雨裹着焦糊味扑进来——远处阿德莱德的灯火在雨幕中摇曳如鬼火，“我们每烧一座庄园，卡雷尔大公的金库就漏一枚金币。等马格里布的贵族联名信塞爆王庭，你看守军出不出城？”
亲卫缩在帐角咽了口唾沫，看着两位将军的影子被烛火投在帐布上，像两头盯住猎物的狼。
……
水晶吊灯在王庭穹顶晃得人眼晕，卡雷尔大公歪在王座上，狮鹫纹披风半搭在腰间，领口还沾着昨夜情妇的玫瑰色唇印。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指尖勾着金杯晃了晃，侍女立刻跪着斟满琥珀色的蜜酒——酒液刚漫过杯沿，一份战报“砰”地砸上了鎏金长桌。
““黎凡特是怎么丢的？还不是你们非要抽走几万精锐去协防马格里布！”公国参谋部的老将霍森一拳砸裂桌角，震得银质酒壶滚到财政大臣脚边。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箭疤，疤痕正对着大公王座的方向：“北明人占了黎凡特，我们的精铁矿丢了三成！现在他们在用我们的兵工厂造箭矢、补充弹药，用我们的铁矿锻刀！黎凡特大大小小的熔炉黑烟蔽日——无论是北上萨伏伊，西援马格里布还是东进安纳托利亚，我们都陷入了被动！”
财政大臣慢悠悠捡起酒壶，翡翠扳指在壶身敲出清脆的响：“霍森将军，您那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老调子该换换了。”他忽然指向窗外，马格里布方向的金色圆顶在夕阳下流淌着蜜糖般的光泽，“知道为什么上周又有三位大贵族往马格里布运了三十车金币吗，甚至还派遣了自己的私兵？”指尖猛地戳向地图上马格里布的标记，“因为北明的疯狗正在撕咬他们的庄园！”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殿门突然被撞开。传令兵扑跪在地，铠甲缝隙里还夹着半片烧焦的丝绸——那是从某个贵族庄园窗帘上扯下来的残骸。
“禀大公！阿德莱德急报！”士兵喉咙里泛着血沫子，“北明军队洗劫了哈桑聚落，莫尔顿伯爵的避暑庄园被烧成白地！他们……他们把伯爵夫人的红宝石项链挂在攻城弩上射进了护城河！”
卡雷尔突然坐直了身子，蜜酒泼湿了情妇画像上的宝石眼睛。画像里美人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和莫尔顿夫人那串传闻中的“血月之泪”一模一样——上周这女人还坐在他腿上喂他吃葡萄。
“萨伏伊不是还有5万守军？”大公的金杯重重磕在王座扶手上，镶嵌的宝石迸出裂痕，“调两万去马格里布！现在！立刻！”
“您这是剜肉补疮！当初要不是从黎凡特抽兵，北明人拿不下黎凡特！现在又动萨伏伊，等北明人双线夹击……”
“霍森大人。”财政大臣突然笑着插话，指尖从地图上萨伏伊的标记滑向马格里布，“知道为什么诸位阁下今早联名上书吗？”他变戏法似的抖出一卷镶金边的羊皮纸，落款处密密麻麻的贵族纹章刺痛了霍森的眼睛，“昨夜有十七封加急信送进王庭——现在马格里布每烧一座庄园，就有五个贵族在陛下耳边哭诉。”他凑近老将军耳边低语，“而您猜怎么着？他们的私兵加起来……可比萨伏伊的守军多十倍，具体的情况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暴雨拍打着彩窗，霍森看着卡雷尔大公搂着新来的侍女灌酒，突然觉得后背的箭伤钻心地疼。他知道自己输的不是战略，是那些挂在北明攻城弩上的宝石项链，是贵族老爷们地窖里发霉的金币，是王座上永远散不掉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