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寸长的透明气刃,在破旧的柴刀锋口上吞吐不定,散发着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锋锐。周围的空气,因为这股气息的存在而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仿佛连光线都被这股无形的锋芒所割裂。
张莽身侧,那名被震退的兵痞刚刚稳住身形,眼中惊骇未消,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再度扑上。他手中的军刀,是他唯一的依仗。
可这一次,他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只懂卸力技巧的伙夫。
叶惊鸿眼帘微抬,眸中那骇人的精光一闪而逝。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手中附着着刀气的柴刀,对着那劈来的军刀,轻轻一挥。
没有预想中金铁交鸣的爆响。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撕裂声响起。
在兵痞那双因恐惧而骤然缩紧的瞳孔中,他引以为傲的百炼军刀,如同纸糊的一般,从中断裂。那道透明的气刃,没有丝毫停滞,顺着断口,一闪而过。
兵痞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他低下头,看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线,从他的左肩,斜斜地划过整个胸膛,直至右侧腰腹。
没有剧痛。
只有一股极致的冰冷,顺着伤口,瞬间夺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与温度。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漏气般的轻响,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道恐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将他面前的雪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扑通。
尸体,重重地倒下。
这诡异而血腥的一幕,让剩下的人魂飞魄散。
张莽和他最后一名心腹,脸上的狞恶与疯狂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是什么东西?
气刃?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恐怖的武技!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武学的认知范畴!
“魔鬼!你是魔鬼!”
最后那名兵痞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逃跑。
叶惊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对于想杀自己的人,他从不会有半分仁慈。
他脚尖在雪地里轻轻一点,身影如鬼魅般追上,手中的柴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温热的血液,在半空中喷洒成一朵妖异的血花。
无头的尸体,因为惯性向前踉跄了两步,才轰然栽倒。
转瞬之间,三具尸体,横陈雪地。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凛冽的寒风,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场中,只剩下张莽一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握着刀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看着那个浑身浴血,手持柴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身影,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从九幽地狱中爬出的杀神。
“别……别过来!”
张莽惊恐地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色厉内荏地嘶吼道:
“你敢杀我?我是什长!杀害上官是死罪!你会被五马分尸的!”
叶惊鸿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距离张莽,只有三步之遥。
他能闻到张莽身上那股因极度恐惧而散发出的尿骚味。
他笑了。
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嘲弄。
死罪?
他当然知道私斗是大忌,当场格杀上官更是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重罪。
他要杀张莽,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他要杀得名正言顺。
杀得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杀得让这军营里所有曾经欺辱过他、轻视过他的人,都将这份恐惧,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叶惊鸿没有再进一步,只是用那把还在滴血的柴刀,遥遥地指着张莽。
“滚。”
一个字,如同九天玄冰,砸在张莽的心头。
张莽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转身,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连看一眼地上心腹尸体的勇气都没有。
叶惊鸿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的杀意缓缓沉淀,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没有处理现场。
他只是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营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第二天。
天还未亮,三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在柴堆旁被发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火灶营。
流言四起。
有人说是仇杀,有人说是撞了邪,但更多心知肚明的人,都将怀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向了那个沉默的伙夫,叶惊鸿。
以及,那个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眶深陷,布满血丝的什长,张莽。
整个军营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压抑。
张莽一整天都躲在自己的营房里,没有露面。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直到午后,操练结束。
当所有兵卒都聚集在伙房前的空地上,准备领取午饭时。
叶惊鸿,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看不到一丝伤痕,脸色平静,步履沉稳。
他穿过人群,无视了所有惊疑、畏惧、幸灾乐祸的目光,径直走到了伙房的台阶上。
他站定,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紧闭的什长营房门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什长张莽,可敢出来一见?”
死寂。
整个场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叶惊鸿这石破天惊的举动,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挑衅!
这是最直接,最赤裸的挑衅!
在沉寂了片刻后,张莽的营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张莽走了出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眼中交织着恐惧与无法遏制的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叶惊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想做什么?”
叶惊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黄麻纸,和一盒印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黄麻纸展开。
上面,用最粗的笔墨,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生死状!
“我,叶惊鸿,与什长张莽有私怨,难以化解。”
“今日,在此立下生死状,邀张莽于演武台上一决生死。刀剑无眼,生死无论,事后任何人不得追究!”
“张莽,你可敢签?”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生死斗!
这是军中为了解决无法调和的血仇,而设立的唯一合法途径!一旦签下,便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张莽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着那份生死状,如同看到了催命符。
他想拒绝。
他昨夜亲眼见识了叶惊鸿的恐怖,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可是,他能拒绝吗?
他感受到了周围数百道目光,那目光里有惊愕,有戏谑,有鄙夷。
如果他今天不敢接下这份生死状,他张莽,将彻底沦为整个边关的笑柄!他这个什长,也再无半分威严可言!
骑虎难下!
巨大的屈辱和对死亡的恐惧,在他心中疯狂交战,最终,被一丝侥幸和疯狂的自尊所压倒。
或许,昨晚只是那小子侥幸!
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手段,出其不意!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演武台上,他有军中配发的精钢战刀,更有自己苦修了整整十年的《破风刀法》!
他不可能输!
对!我不可能输给一个杂碎!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让张莽的眼神重新变得狰狞起来。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夺过那份生死状,用沾满印泥的拇指,狠狠地按了下去!
“好!老子就成全你!”
张莽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叶惊鸿,声音嘶哑而怨毒。
“今天,就在演武台上,老子要用我这套苦练了十年的《破风刀法》,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一刀一刀,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