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阿尔文·莱斯特兰奇,是在四年级的黑湖边上。
那时刚结束三强争霸赛第二个项目,我浑身湿透地坐在岸边喘气,罗恩和赫敏在旁边吵吵闹闹。余光里,我看到一个瘦高的斯莱特林独自站在远处,黑发间那缕银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一片片撕碎了扔进湖里。
那是莱斯特兰奇,罗恩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压低声音,听说他姑妈是贝拉特里克斯。
我胃部一阵绞痛。但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散了那些碎片——是面包屑,成群的小鱼立刻在水面聚拢。阿尔文看着那些争食的鱼儿,嘴角微微上扬,左眼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那一刻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食死徒的后代,倒像赫奇帕奇某个喜欢喂养小动物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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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的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让我们配制止痛剂。德拉科·马尔福的坩埚突然冒出诡异的紫烟,整个地窖瞬间充满腐烂卷心菜的味道。
白痴!斯拉格霍恩尖叫着挥动魔杖,所有人都出去!除了——莱斯特兰奇,你留下帮忙清理。
我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看到阿尔文走到德拉科的操作台前。德拉科脸色惨白,左手紧紧攥着右臂——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我的伤疤疼起来也会这样。阿尔文背对着门口,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几滴液体进德拉科的杯子。
喝掉。他用只有我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说,别让任何人看见。
德拉科抬头看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我清楚地看到他后颈有一道新鲜的擦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刮过。
走出地窖时,赫敏拽了拽我的袖子:哈利,你怎么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看。那天晚上,我在活点地图上看到他们两个的名字在天文塔停留到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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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那晚,一切都混乱得像场噩梦。
我在废墟间奔跑,寻找最后的魂器,突然听到拉文克劳塔楼方向传来一声尖叫。我冲过去时,看到金妮被三个食死徒逼到墙角,她的魔杖已经折成两截。
然后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速度比我见过的任何巫师都快。阿尔文·莱斯特兰奇像只真正的黑豹般跃入战圈,无声咒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两个食死徒瞬间倒地,第三个发射的杀戮咒被他用铁甲咒弹开,绿光反弹到墙上炸开一个大洞。
他冲金妮吼道,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金妮跑向我时,我看到阿尔文转身迎向更多涌来的食死徒。他袍子后背有个焦黑的大洞,边缘还冒着烟,但他站得笔直,魔杖划出的弧线在黑暗中留下银色残影。
他救了我,金妮颤抖着说,他为什么要——
一道绿光闪过,阿尔文猛地跪倒在地。我举起魔杖要冲过去,却看见德拉科·马尔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拽着阿尔文的领子把他拖到石柱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只看到德拉科粗暴地往阿尔文嘴里灌了瓶什么东西,然后——
这一幕我将永远记得——阿尔文抬手给了德拉科一耳光,力道大得让德拉科嘴角渗出血丝。但下一秒,他又抓住德拉科的前襟把他拉近,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在漫天飞舞的咒语光芒中,那看起来像某种扭曲的祈祷姿势。
***
战后第五年,我在魔法部走廊偶遇阿尔文。
他穿着正式的深灰色长袍,正在和金斯莱讨论什么。左眼角的疤痕淡了很多,几乎看不出来,但那缕银发依然醒目。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多了枚朴素的金戒指。
波特。他点头致意,声音平静得像我们昨天才见过。
我们尴尬地站了几秒,我突然脱口而出:为什么救我妻子?
他挑眉:金妮?
大战那天,在拉文克劳塔楼。
阳光从魔法部的彩窗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表盖打开时,我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一群斯莱特林学生在黑湖边的合影,角落里有个红发女孩正在给一只受伤的翠鸟包扎翅膀。
那是你妹妹。阿尔文说,金妮三年级时救了这只鸟,就在我常去看书的那棵山毛榉下面。他合上表盖,有些人值得被保护,仅此而已。
我盯着他银灰色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分院帽曾犹豫要把他分到拉文克劳。有些人就像这座彩窗,从外面看只是一片灰暗,唯有当光从特定角度照射时,才会显现出隐藏的色彩。
***
上个月,我带阿不思去霍格莫德,在蜂蜜公爵遇到了阿尔文和他的儿子。
小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中间却有一撮醒目的银丝,正兴奋地指着蟑螂堆大喊要买给妈妈。阿尔文无奈地掏钱袋时,那孩子突然看向我:你是哈利·波特!爸爸说你是最年轻的傲罗主任!
西里斯。阿尔文警告道,但男孩已经跑到我面前,银灰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我能摸摸你的伤疤吗?就一下下!
阿不思在我身后偷笑。我蹲下来,让西里斯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他的指尖温暖而柔软,带着孩子特有的生命力。
西里斯欢呼,比爸爸的疤酷多了!
阿尔文叹了口气,但我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阳光透过糖果店的橱窗照进来,落在他和儿子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离开时,阿不思突然问我:爸爸,为什么那个叔叔有一撮白头发?
我看着阿尔文远去的背影,黑发间那缕银丝在阳光下依然醒目,像是一道凝固的闪电,又像是某种温柔的提醒——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两边的平衡。
那是他的选择留下的痕迹。我轻声回答,然后牵起阿不思的手,就像每个人都会有的那样。
霍格莫德的钟声敲响,惊起一群飞鸟。在它们掠过的阴影里,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黑湖边喂鱼的少年,那个在魔药课上偷偷帮德拉科的少年,那个在大战中挡在金妮面前的少年。
有些人你永远无法完全理解,但这不妨碍你尊重他们选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