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霄的身影悬停于龙虎山之上。
他的脚下，并非仙山福地，而是一片被无形之力扭曲的囚笼。
空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折叠感。
东边的山峰看起来近在咫尺，下一步却可能踏入西边的深谷。
时间也变得粘稠而混乱。
澄真看到头顶的流云时而静止，时而飞速掠过。
“师兄，我的剑……感受不到方向了。”
陆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他紧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微露。
往日里与他心意相通的灵剑，此刻如同一块顽铁，失去了所有灵性。
李慕玄试图掐诀，却发现指尖的炁刚刚凝聚，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消散在错乱的天地间。
“别白费力气了。”
澄真沉声喝道，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
监理团的各派精英，一个个东倒西歪，有的眼神涣散，有的原地打转，显然已经陷入了阵法制造的幻觉。
这便是“九宫迷神阵”。
一种早已失传的上古阵法，不以杀伐为主，却能诛心。
它会剥夺修士对空间、时间、乃至自我的认知，让其在永恒的迷失中耗尽心神，最终化为一具行尸走肉。
就在众人心神即将崩溃之际。
一道目光从天而降。
那目光平静，温和，不带任何情绪。
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根本的秩序。
李玄霄的视线扫过整座龙虎山，那些扭曲的空间线条，混乱的时间流速，在他眼中清晰得如同掌纹。
“九宫迷神……”
他轻轻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让下方心神混乱的澄真等人猛地一个激灵，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雕虫小技，也敢称‘神’。”
话音落下。
李玄霄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没有华丽绚烂的光效。
他只是伸出食指，对着下方的虚空，轻轻画了一个圆。
一个完美的圆。
嗡——
整个龙虎山的天地，都随着他这一指的轨迹，发出了剧烈的共鸣。
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太极图，在天穹之上缓缓展开。
一半纯黑，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万物。
一半纯白，圣洁得仿佛能净化一切。
黑白之间，阴阳流转，构建出一种绝对的平衡与秩序。
“太极归元阵。”
李玄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天道敕令。
下方的九宫迷神阵感受到了天敌的降临，开始疯狂反扑。
大地剧烈地颤抖。
被扭曲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
山石崩裂，古木成灰。
天空一半是九宫阵法搅动的混沌灰雾，一半是太极图笼罩的清明黑白。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龙虎山的上空展开了最原始的碰撞。
被困在阵中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的神魂快要被撕裂。
前一刻还在感受着空间错乱带来的眩晕。
后一刻又被太极图的宏大秩序强行归正。
“噗——”
几名修为较弱的别派修士，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澄真等人也感觉气血翻涌，几欲作呕。
李玄霄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混乱的能量对冲。
随即，他画着圆的食指，轻轻向下一按。
轰隆！
天穹之上的太极归元阵，如同天塌一般，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镇压而下。
它不是要摧毁九宫迷神阵。
而是要将其……同化。
混沌的灰雾触碰到黑白二气，没有发生爆炸，反而像是找到了归宿，被迅速分解，吸收，转化。
那些扭曲的空间，被强行抚平。
那些错乱的时间，被重新校准。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
天，还是那片天。
山，还是那座山。
所有混乱与诡异，都烟消云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澄真等人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们抬头仰望着天空那道白衣身影，眼神中除了崇敬，更添了一份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这就是他们的师父。
弹指之间，拨乱反正，重定乾坤。
李玄霄的目光，却落在了龙虎山后山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九宫迷神阵虽然被破去，但布阵者留下的一丝微弱而又恶毒的炁，却未能完全湮灭。
那丝炁，像一条受惊的毒蛇，正要遁入地底。
李玄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向前踏出一步。
身影便从原地消失。
……
龙虎山后山，一处隐蔽的山洞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气。
李玄霄的身影悄然出现。
他的目光，落在山洞中央的一具尸体上。
那是一个面容枯槁的黑衣老者，双目圆睁，眼中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不敢置信。
他的胸膛被整个剖开，里面的五脏六腑，被掏得一干二净。
致命伤，来自背后。
显然，他是在完成布阵之后，被自己的同伴从背后灭口。
李玄霄的视线，从尸体上移开，落在了尸体旁的一张纸条上。
纸条被一块石头压着，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这只是开始。”
李玄霄缓缓走上前，弯腰，拾起了那张纸条。
纸张的质感很粗糙，血迹也已经干涸。
他平静地看着那五个字，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但整个山洞的温度，却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降到了冰点。
许久。
他屈指一弹。
那张纸条，连同那具尸体，瞬间化作了最微小的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开始？”
李玄霄转身，望向山洞外明媚的阳光，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人气。
“不。”
“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