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门后山,静室。
李玄霄正捏着一枚黑子,对着棋盘苦思冥想,琢磨着怎么才能在不悔棋的情况下,赢下自己跟自己的这盘棋。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疾风卷入静室,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陆瑾的身影凭空出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焦灼。
“师叔祖!”
李玄霄眼皮都没抬,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点,一颗白子被震成了齑粉。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他慢悠悠地说道,“就算塌下来,不还有澄真那小子的法天象地顶着么。”
陆瑾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压抑着一丝颤抖:“师叔祖,枯海出事了!”
李玄霄捏着棋子的手,终于停在了半空中。
枯海。
这两个字,在安理会内部代表着最高级别的禁区。
那不是一片海,而是一座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深入地下三千米的特殊监狱——枯海监狱。
里面关押的,是建国以来,整个赤夏境内抓捕的最穷凶极恶、能力最诡异、精神最扭曲的一批觉醒者罪犯。
每一个,都是行走的天灾。
“高贤邵师弟,失联了。”陆瑾的声音愈发低沉,“半小时前,监狱内部发出最高级别的暴乱警报,贤邵师弟当时正在监狱内执行轮值任务。随后,整个监狱被一道诡异的结界笼罩,所有通讯、监控全部中断,与外界彻底失联。”
高贤邵?
李玄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憨厚老实的青年道士的模样。那是三一门这一代弟子里,性子最淳朴,也是最肯吃苦的一个,天赋虽然不是顶尖,但胜在踏实。
因为为人正直可靠,才被派去执行看守枯海监狱这种枯燥但又极其重要的任务。
“结界?”李玄霄眉头一挑,神念瞬间跨越数千公里,朝着那片死亡之海探去。
下一秒,他轻“咦”了一声。
往日里无往不利,足以覆盖全球的神念,在接触到枯海监狱上空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柔软而又坚韧的墙,被硬生生地挡了回来。
有点意思。
李玄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人咫尺。”
空间在他指尖泛起涟漪,一道通往枯海监狱的虚空门户即将成型。
然而,就在门户即将稳固的刹那,一股阴邪至极的力量从另一头渗透而来,空间涟漪瞬间变得狂暴,那道刚刚打开的门户“砰”的一声,炸成了无数空间碎片。
传送失败了。
陆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师叔祖的秘术,竟然会被阻断?那道结界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李玄霄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他没再尝试,而是转身走进静室深处,那里供奉着一排魂灯,代表着三一门核心弟子的生命状态。
他一眼就看到了属于高贤邵的那一盏。
那原本明亮的火焰,此刻只剩豆大一点,还在风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准备得很充分啊。”李玄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陆瑾却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这是算准了我们会去救人,布下了天罗地网,想把我们的人一锅端。”
“师叔祖,我立刻带人……”
“你带人?”李玄霄打断了他,“你能破开那个乌龟壳?还是能在里面那群疯子手里把人捞出来?”
陆瑾沉默了。
枯海监狱里关押的,有能将人拖入梦境永世沉沦的“织梦者”,有能操控因果让人出门被陨石砸死的“厄运小丑”,还有能无视物理防御直接湮灭灵魂的“虚无教首”……
每一个都比之前那个“灵媒”林董娅要难缠百倍。
就算是他,在那种被结界封锁、群魔乱舞的环境下,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更别提救人了。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李玄霄挥了挥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陪他们玩玩。”
他转身看向陆瑾,眼神平静得可怕。
“去,把澄真、诸葛青,还有长青那老家伙都给我叫上。”
陆瑾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撼。
澄真师兄,新晋玄命三阶,法天象地一出,堪比人形高达!
诸葛师兄,机关傀儡术大宗师,前几天刚出关,展示了他最新的作品“熔金战傀”,一炮就能轰平一座山头!
长青长老,三一门宿老,精通各种符箓阵法,是行走的战术支援!
再加上自己这个专职杀伐的“冰”,和师叔祖这尊深不可测的真神……
这阵容,是去救人?
这他妈是准备把枯海监狱连同方圆百里的沙漠一起从地图上抹掉吧!
“师叔祖,这……”
“这什么这?”李玄霄瞥了他一眼,“人家摆了这么大阵仗,请我们入瓮,我们总得给点面子,把排场搞大一点吧?”
“叫人,咱们去捞人。”
“是!”
陆瑾不再犹豫,恭敬地行了一礼,身影瞬间消失。
……
半小时后。
一架隶属于九部的最新型“鲲鹏”级大型运输机,以五倍音速划破长空,直奔西北大漠。
机舱内,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李玄霄闭目养神,仿佛是去春游。
陆瑾抱着他的剑,浑身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气,双眼微闭,杀意正在酝酿。
刚刚被从被窝里薅出来的长青道长,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贴着各种防御符箓,嘴里还念念有词:“无量天尊,贫道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另一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诸葛青,则兴奋地擦拭着他身边那两尊高达三米,通体由暗金色金属打造,外形酷似机械麒麟的“熔金战傀”。
“师叔祖,陆师弟,澄真师兄,长青师叔!我这宝贝疙瘩可是第一次实战,待会儿谁也别跟我抢啊!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这熔金炮硬!”
角落里,刚刚出关不久,气息还未完全稳固的澄真,正盘膝而坐。他一身朴素道袍,面容温润,但周身却隐隐有金色神光流转,自成一方天地,将机舱内所有驳杂的气息都隔绝在外。
听到诸葛青的话,他缓缓睁开眼,对着李玄霄行了一礼。
“师叔,弟子未能护好师弟,罪该万死。”
“行了,少来这套。”李玄霄摆了摆手,“你那会儿还在闭关渡劫呢,难不成还一边开着法天象地一边给高贤邵站岗?”
“这次正好,拿那帮不知死活的杂碎,给你稳固一下境界。”
澄真郑重地点了点头,温润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三一门同门,便是他的逆鳞!
很快,运输机抵达了枯海监狱上空。
从高空俯瞰,那片黄沙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仿佛被天外陨石砸中。
而在深坑的正上方,一个倒扣的巨大黑色光碗,将整个区域笼罩。
光碗表面,无数血色的符文若隐若现,像一条条扭曲的毒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整个结界如同一颗跳动着的巨大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
“好大的手笔。”诸葛青扶了扶眼镜,脸色凝重,“这是上古的血祭大阵,以生灵精血为引,神魂为祭,构建的绝对壁垒。这帮疯子,把监狱里一半的犯人都献祭了?”
长青道长更是看得头皮发麻:“不止!这阵法还在不断抽取阵内所有活物的生命力来维持运转!贤邵……贤邵他危在旦夕!”
李玄霄负手而立,站在机舱门口,俯瞰着下方那固若金汤的结界。
幽纱送他的“真理之眼”早已将这阵法的结构分析得一清二楚。
确实是血祭大阵,而且核心阵眼,就是高贤邵本人。
敌人将他作为阵法的核心能源,不断抽取他的生命力和三一门的纯阳道法来加固结界,同时也是一个最恶毒的陷阱。
强行破阵,巨大的能量冲击会瞬间将作为阵眼的高贤邵撕成碎片。
“师叔祖,怎么办?”陆瑾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怎么办?”
李玄霄笑了,笑得无比森然。
“出题人这么有想象力,我们这些答题的,总不能太死板吧?”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神色各异的四人。
“澄真。”
“弟子在。”
“你的法天象地,能不能把这个乌龟壳给我按住?”
澄真站起身,眼中神光暴涨,一股镇压天地的恐怖威势轰然爆发。
“弟子,遵命!”
“诸葛。”
“在!”诸葛青兴奋地一推眼镜。
“你的熔金炮,给我对准一个点,蓄力别停。”
“明白!”
“长青。”
“老……老道在!”
“你和陆瑾,护住他们两个。别让阵法的反噬力量干扰到他们。”
“是!”陆瑾和长青齐声应道。
分配完任务,李玄霄向前踏出一步,凌空悬浮于万米高空之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下方巨大结界的中心顶部,那里是整个阵法最薄弱,也是距离高贤邵最远的一点。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我号令。”
“给我……把它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