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雪的车子缓缓驶离别墅,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直到车子彻底看不见了,那名保镖才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熟练的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凌小姐已经前往公司,沈墨十分钟前试图闯入见凌小姐,以经被我成功拦截并驱逐。他离开时情绪激动,反复强调他知道是谁在搞鬼,似乎对昨天的事情有所察觉。】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的信息赫然弹出,发信人备注显示着——周景琛。
【很好,继续紧盯,下次他再出现,无论用什么理由,都不能让他们见面。办得好,一次给你加十万。】
城市的另一端,一件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周景琛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先是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随即转化为一个充满轻蔑和阴险的冷笑。
他放下手机,语气里好不掩饰的讥讽:
“察觉?察觉又能怎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没了凌千雪,你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他想象着沈墨被拦在门外,焦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洋洋。
在周景琛眼中,沈墨只不过就是闯到了自己和凌千雪之中的一只蝼蚁,即使侥幸窥见了一丝真相的轮廓,也根本无力改变任何事。
他的命运,从来都掌握在像自己这样的“棋手”手里,而不是他自己。
“垂死挣扎。”
周景琛轻哼了一声,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他心情愉悦的起身,换上了一套光鲜亮丽的西装,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黑色轿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车内安静的只剩下发动机低沉的嗡鸣。
凌千雪靠在后座,闭着眼睛,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睫暴露了她并未真正安宁的内心。阳光透过车窗,清晰的照见她眼周的浮肿,那是情绪剧烈透支后留下的狼狈印记。
驾驶座上,钟伯透过后视镜,默默的关注着那道纤细却承受巨大压力的身影。
凌千雪的思绪,不受控制的坠回到今晨书房中的谈话。
当时她瘫坐在地板上,紧攥着那份证明沈墨存在的合同,泪水决堤。
那份珍视,击碎了她“这都是一场梦”的侥幸,带来的是更尖锐的痛楚。
“小姐。”
钟伯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
“有些话,我思虑再三,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凌千雪仓促的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钟伯,带着一丝未散的愤怒和深深的疲惫:“说。”
钟伯走近几步:
“我认为,昨晚支票一事,沈先生极有可能...并不知情。”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的刺入凌千雪混乱的内心,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几步走到钟伯面前,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带着急切:
“继续说下去!”
钟伯不疾不徐,字字清晰,如同剥茧抽丝:
“小姐,您想想那张支票出现的方式,有些刻意了。如果沈先生真的与对方有勾结,进行如此重要的交易,他会选择如此粗糙的方式传递吗?这风险未免太大,不合常理。”
凌千雪呼吸一窒,眼神锐利起来,如同拨开一层迷雾。
钟伯继续说到:
“再者,昨晚是沈先生主动将那些药交到我们手中,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他完全可以藏起那些药,或者根本不带回来,何必主动将‘证据’递到我们面前呢?”
凌千雪倒吸一口凉气,对啊!她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完全忽略了这一点!沈墨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钟伯看着凌千雪眼中逐渐亮起清明的光芒,接着抛出最关键的一点:
“况且,小姐,公司那边的项目...那些文件和信息,其保密级目,绝非是沈先生能够轻易接触到的。”
“所以...”
凌千雪顺着钟伯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冷清的清醒,又蕴含着巨大的震动:
“所以,不是他!而是我们内部有问题!”
当这个结论清晰的从钟伯的分析中、也从她自己脑海中浮现出来时,一直压在凌千雪心口的一块巨石,轰然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释然猛地涌上心头,冲的她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他没有背叛自己!
这个认知带来的狂喜与解脱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愧疚感。
昨晚她那冰冷刺骨的“滚”字,还有沈墨最后离开时,那苍白脸上写满的失望和深深的痛苦,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如同钢针一般狠狠的扎进她的心脏。
“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
凌千雪脸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充满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弥补的决心。
她甚至顾不上仪容,踉跄着就要往书房外冲去,仿佛晚上一秒,沈墨就会彻底消失在人海。
“小姐!”
钟伯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十分的严肃,他上前一步,精准而坚定的拦在了凌千雪的面前。
“请您冷静。”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凌千雪几乎是尖叫着反驳,这是她第一次对如同长辈般的钟伯如此失态的发火,积压了一夜的情绪彻底爆发,眼眶通红。
“我冤枉了他!我那样对他!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有多难过!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我就要把他找回来!”
钟伯面对凌千雪的失控,并没有退让,声音反而更加低沉,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凌千雪的心上:
“小姐,请您想一想,眼下这件事,明摆着是冲您和沈先生来的。”
凌千雪的冲势微微一滞。
钟伯继续冷静分析:
“对方设下这个局,如果只想对付沈先生,方法很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果只对付您,又何必拉上一个无足轻重的沈先生?”
“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让你们反目,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既然对方的目的是分开,而非直接清除,那么知道现阶段,沈先生暂时离开你的视线,或许反而是相对安全的。没人会再去刻意针对一个已经被您驱逐,看似毫无价值的棋子。”
凌千雪的身体微微颤抖,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钟伯语气愈发沉重:
“反之,如果您现在不顾一切,立刻大张旗鼓的把沈先生找回来,那意味沈先生对您而言非常重要。这样就明确的告诉对方,沈先生是您的软肋,攻击他,就能有效的直接打击到您。”
“下一次,他们再出手,绝不会是这种‘离间’的小把戏,只会是更阴狠、更毒辣、直奔要害的招数!到时候,您和沈先生,还能经受得住吗?你们的信任,还能再重建一次吗?”
凌千雪踉跄的后退一步,靠在书桌上,脸上的急切和怒火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所取代。
钟伯看她终于冷静下来,缓和了语气:
“当务之急,不是找回沈先生,而是趁着对方放松警惕时,把公司内部的这只鬼揪出来,清理干净。只有扫清了这些暗处的危险,您才能给沈先生一个真正安全的、可以回来的环境。否则,即使他现在回来,也只是置身于更大的风险之中。”
凌千雪彻底沉默了,她闭上眼睛,手指死死的扣着桌沿。理智告诉她,钟伯是对的,每一个字都无比正确。但那份急于找到沈墨、看到他安好、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的渴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最终,她极其缓慢的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我知道了,先把内鬼解决掉,再找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