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千雪挽着沈墨,并肩踏这浮华世界的瞬间,仿佛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靠近入口处的谈话声骤然低了下去,无数道或探究、或惊讶、或带着算计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精准地落在了凌千雪身上,随即又不可避免地扫过她身旁那位面容清俊却略显陌生的男伴。
下一秒,原本分散的圈子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朝着门口汇聚过来。一张张带着近乎谄媚笑容的脸孔迅速围拢,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错失良机。
“凌总!哎呀,真是荣幸,您能大驾光临!”
“凌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这身礼服太配您了!”
“千雪小姐,好久不见,上次那个项目多亏您...”
“这位是...?哎呀,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啊!”
各种或热情洋溢、或小心翼翼、或不冷不热的客套话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举杯致意和试图握手寒暄的动作。
凌千雪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她脸上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完美笑容,如同戴上了一张优雅的面具。游刃有余地微微颔首,与最先凑近的几位重要人物简短握手,用清晰而冷静的嗓音回应着他们的恭维,三言两语便能将话题引向对方感兴趣或她想要的方向,掌控着寒暄的节奏和距离。
她是这场无形交锋中绝对的中心与女王。
然而,被她挽着的沈墨,却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骤然成为如此多目光的焦点,被这么多声名显赫的人物包围,听着那些真假难辨的恭维和试探,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
手臂肌肉微微绷紧,挽着凌千雪的手臂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甚至试图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那笑容却有些勉强和生硬。
他的不自在,以及他那与周遭环境略显格格不入的青涩感,并没有逃过一些老练人物的眼睛。几道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好奇。
一位离得较近、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墨的胸前,忽然眼睛微微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掩口轻笑,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
“哎呀,这位先生的领带真是...别致又深情呢!”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湖面,瞬间让周围几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墨那条绣着粉色爱心和“千雪”字样的领带上。
气氛有了一刹那极其微妙的凝滞和玩味。
沈墨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热度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被这么多道目光同时聚焦在这无比私密又直白的宣告上,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自在和害羞,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些带着笑意的注视。
但他的心底深处却悄然涌起一丝微弱的、奇异的暖流和...隐秘的满足感。
这领带是千雪选的,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上面绣着她的名字。
这看似羞耻的图案,实则是一个公开的、甜蜜的烙印,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着他是她的,而她,也在用这种方式宣告着她的占有。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蜜糖,缓缓化开,冲淡了那份无所适从的紧张。
他确实害羞,确实不习惯成为焦点,但...他从未想过要扯下它,甚至没有真正感到抗拒。
因为在他心底,他也渴望某种方式,能让别人知道,他是凌千雪的,而他,也深爱着凌千雪。
这领带,虽然方式直白得让他脸红心跳,却恰恰满足了他心底那份隐秘的渴望。
凌千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那红透的耳根显示着他的羞赧,但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眼神中也并没有出现真正的抗拒或难堪。
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弧度。手臂微微用力,更紧地挽住了沈墨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这个动作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维护意味,也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她侧过头,目光平静却带着天然威慑力地扫过那位率先开口的张太太,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张太太好眼光。”
她微微抬起下巴,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骄傲:
“我挑的,自然与众不同。”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将所有探究和可能的调侃都定下了基调,这不是可供议论的趣闻,而是她凌千雪认可的、理所当然的存在。
那位张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
“是是是,凌总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这位先生一表人才,和凌总真是般配...”
周围其他人也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附和,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但看向沈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和审视。
能被凌千雪以这种方式公开标记的人,绝不仅仅是男伴那么简单。
凌千雪不再理会这些微妙的氛围变化,她微微侧头,用只有沈墨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
“放松点,跟着我就好。”
沈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坚定力量和温度,以及她刚才那毫不犹豫的、充满骄傲的维护,心中的慌乱进一步消退。
他甚至鼓起勇气,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那条带着爱意的领带更自然地展露出来,尽管脸颊依旧绯红。
凌千雪则继续着她的应酬,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挽着沈墨的手,如同带领着一位属于她的、有些害羞却心甘情愿的骑士,从容不迫地穿梭于这片由名利与欲望交织而成的浮华深海。
沈墨亦步亦趋地跟在凌千雪身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听着周围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用最华丽的辞藻说着最圆滑的客套话。
他们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眼神却可能藏着算计;他们的恭维天花乱坠,背后或许另有目的。
这种无处不在的、精致的虚伪感,让沈墨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和疏离,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日子。
那里当然也有各色人等,鱼龙混杂,有人借酒消愁,有人寻衅滋事,有人试图搭讪...他们的欲望和情绪往往直接写在脸上,或悲伤,或愤怒,或轻佻。
虽然环境嘈杂甚至有时危险,但起码比这里的人真实,更让沈墨觉得...容易应对。
而在这里,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精密仪器的粗钝零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给凌千雪带来麻烦。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游移,试图从那些模式化的笑容和交谈中寻找一丝可以捕捉的真实情绪。
就在他的视线掠过人群边缘,扫向宴会厅相对冷清一些的立柱附近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
在人群的最后方,靠近一根巨大罗马柱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的穿着与整个酒会奢华格调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起,遮住了大半头部。
头上还压着一顶低调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
脸上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墨镜,以及一个严严实实的黑色口罩。
整个人几乎完全融在柱子的阴影里,像一道沉默而突兀的剪影。没有任何社交举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个人...一看就可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