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笑语喧哗,音乐悠扬,凌千雪却总觉得场间似乎缺了点什么。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相谈甚欢的人群、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小雨、以及分工明确一个指挥一个服务的林澈和Lily,却独独没有看到那个最该活跃气氛的身影。
她轻轻拉了下身旁正与一位高管寒暄的沈墨,低声问:
“小墨,你看到历历姐了吗?怎么一直没见她?”
沈墨闻言一愣,也停下交谈,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实没发现秦历历的踪影。
“……可能去洗手间了?或者找个安静地方接电话了?”
凌千雪微微蹙眉,一种直觉让她放不下心。
“我去找找看。”
她对沈墨说了一句,便提着裙摆,悄然离开了热闹的中心区域。
她绕过主宴会区,沿着别墅旁一条安静的小径走去,那边通向一个面朝大海的观景平台。越靠近,喧嚣声越远,只剩下海浪轻轻拍打礁石的声音。
就在平台延伸出去的木质围栏边,凌千雪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历历独自一人倚靠在栏杆上,背对着宴会的方向。她已换下了伴娘礼服,穿着一身利落的缎面西装裤装,衬得身姿高挑飒爽。
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却没有喝,只是微微晃动着,目光放空地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辽阔景象。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侧影在阳光下,竟透出一种与平日爽朗截然不同的寂寥感。
凌千雪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一眼那片无尽的大海,开口问道:
“秦历历,你自己躲在这儿干什么呢?宴会上那么多好吃的都吸引不了你?”
秦历历似乎被她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身体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来。看到是凌千雪,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哟,新娘子怎么溜号了?不在前面接受大伙祝福,跑这儿来吹海风?”
她晃了晃酒杯,有些掩饰道:
“没干什么呀,就是觉得这儿风景好,安静,透透气。你看这海,多开阔。”
凌千雪没有被她带偏,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能看进她心底,一针见血:
“是想他了?到底还是没放下。”
秦历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慌乱和难以掩饰的落寞。她迅速别开眼,重新望向大海,故作洒脱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香槟,然后才嗤笑一声,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道:
“切,想他?开什么玩笑,我早放下了好不好!一个连告别都没有,说消失就消失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我秦历历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她的声音很大,语速很快,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对抗海风带来的、某种潮湿的情绪。但眼底那抹无法隐藏的伤感,却悄悄泄露了真相。
凌千雪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陪她站着,一起望着那片吞噬了无数往事与秘密的海洋。她知道,有些伤口,即使结痂,在特定的时刻被风一吹,依然会泛起隐秘的疼。
过了好一会儿,秦历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把那股突如其来的情绪随着酒气一起吐了出去。她转过身,用力揽住凌千雪的肩膀,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嘻嘻地说:
“行了行了,大好日子别聊这些扫兴的,走,回去喝酒!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得把你家小墨弟弟灌趴下,报他抢走我最好姐妹的仇!”
凌千雪看着她强撑的笑脸,心里微微发酸。某种程度上,秦历历和曾经的她何其相似。
很多年前,秦历历也曾深爱过一个男人,爱得炽烈投入,两人一度如胶似漆。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就像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没有告别,没有解释。
秦历历疯了一样满世界寻找,动用所有人脉,踏遍无数可能的地方,却始终杳无音信,直到今天。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成了她心底一道无法愈合的暗伤。
今日她和沈墨历经波折终成眷属的圆满,想必深深触动了历历姐心中那块最痛的角落。
凌千雪没有点破,只是顺着她,笑着接话:
“你可真会挑软柿子,小墨可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你恐怕是没有什么发挥余地了。”
秦历历闻言,挑眉露出坏坏的笑容:
“一杯倒?那更好了,灌趴下省事,走!”
她揽住凌千雪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把所有情绪都拍散在风里。
两人相携着走回喧嚣的宴会。
海风依旧吹拂,那份深藏的心事被暂时留在角落,但凌千雪知道,有些牵挂,从未真正放下。
凌千雪和秦历历刚回到热闹的宴会区,就看到沈墨被一群穿着得体的中年人热情地围在中间。
沈墨的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眼神里带着点无助的意味。
而钟伯则罕见地没有保持一贯的严肃,他站在沈墨身侧稍后的位置,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欣慰,那模样活像一位看到自家优秀儿子被邻里交口称赞的老父亲。
这群人正是当年追随凌千雪母亲创业的元老们。他们七嘴八舌,点评着沈墨:
“哎呀,你看看这小沈,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嘛,跟咱们小雪站在一起,那叫一个般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就是身子骨看着有点单薄了,得多锻炼锻炼啊。”
“你懂什么,现在他们小年轻就喜欢瘦的,你看这气质多好。”
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长辈式的关切和直白的欣赏。
钟伯听着这些夸赞,也不插话,只是时不时地“呵呵”笑两声,点着头,那份与有荣焉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沈墨被这群热情的前辈们围在中间,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偶尔点头应和。
他一扭头,恰好看到凌千雪和秦历历走过来,眼神瞬间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他赶紧对几位长辈礼貌地欠身,找了个借口:
“叔叔伯伯们聊,我……我过去一下。”
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到了凌千雪身边,轻轻松了口气。
“你们可算回来了。”
沈墨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刚才的窘迫。
秦历历看着沈墨这副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她没等沈墨喘匀气,就上前一步,一把搂住沈墨的肩膀,脸上带着坏笑,故意大声说:
“哟!我们新郎官被长辈们夸晕了吧?正好,走,陪姐姐我去喝两杯,压压惊!”
沈墨一听“喝酒”两个字,头皮有点发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老实交代:
“历历姐,我……我真不会喝酒……”
“我知道。”
秦历历拖长了音调,笑容更坏了:
“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喝才跟你喝的,这样既能显得我酒量好,又不会喝很多,走走走。”
说着,她不由分说,半搂半拽地就把沈墨往酒水台那边带。
“秦历历!”
凌千雪的声音带着警告和,她的目光落在秦历历紧紧搂着沈墨肩膀的那只手上,眉头微挑:
“手!”
虽然知道秦历历是开玩笑,但看着自家老公被别的女人这么勾肩搭背,凌大小姐还是忍不住要宣示一下主权。
秦历历闻声,非但没松手,反而故意把沈墨搂得更紧了些,回头冲凌千雪抛了个媚眼,笑嘻嘻地说:
“哎呀,凌总这就吃醋啦?放心,就借你家这位一杯倒用用,灌趴下了保证原样奉还,绝不损坏。”
这场婚礼,不仅有庄重的誓言,更有这般充满烟火气的温情与欢笑,愈发显得真实而圆满。